一站一坐。
四目相对。
"认真的?"江聿琛睨了他一眼,凉声开腔。
厉佑霖笑了笑:"聿琛,你不是向来不干涉朋友之间的事?"
江聿琛扯了下唇,难得露出笑意。
"是,"他神色依旧,"我不会干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纪微染也是,但不干涉是一回事,三哥,我不信任你,是另一回事。"
不信任...
其实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但真的听到,厉佑霖嘴角的笑还僵了下。
他想到了纪微染。
那个女人,也是如此,不信任自己。
"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就因为我之前那些作为?"他嗤笑了下,颇有些自嘲。
"真的结婚了?"江聿琛不答反问。
"是。"
"那绯闻..."
"不是真的,我会给她一个交代。"
江聿琛定定的看着他。
片刻后。
"既然如此,换个地方。"
四十分钟后。
兰庭会所。
这个时间点的兰庭,热闹才刚刚开始。
但相较于一楼的喧闹,二楼卡座这里则显得安静了很多,安静得有些...诡异。
贺舟眼睁睁的看着江聿琛吩咐人将十几种酒混合在一起,最后倒出七大杯放在厉佑霖面前,心当即就咯噔了下,着急的不得了。
"江少,厉少他还受着伤呢,您看..."他下意识想要阻止,但江聿琛根本就没给他机会,只一个眼神,就让他剩下的话硬生生堵在了喉咙口。
不得已,他只能看向厉佑霖。
"厉少..."
"闭嘴。"厉佑霖似笑非笑勾了勾唇。
倾身,他毫不犹豫的拿过面前一杯混合的酒。
这种酒,他们兄弟几个其实喝过,后劲有多大,有多难喝,都心知肚明,他记得,上一次他们中喝这种酒的,还是几年前被女人甩了的陆禹。
没想到今天...
笑了笑,收回思绪,他抬手,仰头,一饮而尽。
接着是,第二杯,第三杯...
每一杯,他都没有丝毫犹豫。
一时间,这里安静的似乎只有他吞咽酒水的声音。
江聿琛坐在他对面,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从头到尾,没有阻止,也没有出声,连神色,也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一贯的让人看不透。
而贺舟,则站在一旁,又担心又急,可偏偏,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厉少将七杯酒全都喝下肚。
"厉少..."
"没事。"最后的酒杯放回原处,厉佑霖闭了闭眼,随即睁开迎上江聿琛的视线,"喝完了。"
江聿琛扫了眼,微不可查的扬了下唇。
"还有什么?"厉佑霖笑着问,姿态看着很是吊儿郎当。
江聿琛反问:"三哥,你想有什么?"
厉佑霖一噎。
他当然听得懂他的意思。
他对自己的不信任,并不是喝几杯酒或者说几句话就能抹去的。
"聿琛,"沉默了几秒,他往后一靠,望着他挑了下眉笑道,"如果不是有江蔓清,怕是兄弟几个都会以为你喜欢的是纪微染。"
"可是聿琛,"顿了下,他嘴角的笑意还在,但眼神,已然变化,不再是吊儿郎当,而是势在必得,"就算你喜欢的是纪微染,也没机会了。我不会让,也不会放手,而她...我也相信,她不会喜欢上其他人。"
"这么自信?"
"是。"
两人的视线交汇,像是在无声对峙。
"贺舟,把那份东西调出来。"厉佑霖淡声道。
冷不丁被叫到名字,贺舟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好几秒,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他值得是什么。
"...是。"
他点头,随即拿着手机出去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
"厉少。"他去而复返,把手机递了过去。
厉佑霖朝江聿琛的方向抬了下下巴。
"江少。"贺舟递上。
江聿琛神色淡淡的接过。
直到——
"净身出户?"他抬眸,挑了挑眉。
七杯酒的后劲开始冲击而来,厉佑霖脑袋已然有些昏沉,还有些恶心想要吐,但他还是强忍着,吐字清晰的说道:"是,如果有一天,我和她离婚了,无论是谁提出的,我都会净身出户,这是我能给她的承诺。"
恶心的感觉突然一下变得强烈,身体也有些发虚,强撑着,他站了起来。
"聿琛,信我一次,我是认真的,我的心里,没有其他人,她也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她就是纪微染,独一无二的纪微染。"
...
人烟稀少的马路上,江聿琛开着车疾驰。
厉佑霖的最后一句话一直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但最为清晰的,其实是另外两个字——承诺。
承诺...
江聿琛眸色倏地一暗,随之而来的,是一份很久之前的记忆。
有他,有江蔓清。
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用了力,他扯下了下唇,自嘲的笑了笑,而这份自嘲,在反应过来自己来的是哪里后,愈发浓厚。
"呲。"
刹车,车停。
下车,他点了根烟,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向上,最后落在了公寓的某一层——
江蔓清的家。
...
此时,厉家别墅。
灯火通明。
厉母黑着脸瞪着烂醉如泥的厉佑霖,气得简直想把他扔出去。
"夫人..."贺舟缩了缩身体,站立难安,"我先把厉少扶上去?珊姨准备的醒酒...茶..."
最后一个字,在厉母的严厉眼神下,差点就没说出来。
"扶他走扶他走!看得心烦!明天再收拾他!"厉母瞪了眼,没好气的摆摆手,眼不见心不烦,她索性别过脸,不想眼角的余光却在这时瞥见了厉佑霖的左手臂。
那是...
"等等!"她扬声喊停。
"夫人?"
厉母指着他左手臂露出来的纱布:"这是怎么回事?!"
贺舟下意识看过去。
下一秒,他心里咯噔一下!
"这..."
十分钟后。
贺舟从楼上下来,惶惶不安的对上了厉母的视线。
"夫人..."
厉母沉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语气微沉:"别瞒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字不落的告诉我,你知道的,主动说,和让我查出来,结果是不一样的。"
一边是厉少,一边是厉夫人,贺舟夹在中间,为难极了。
他几度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在厉母凌厉的眼神下吐露了实情:"夫人,厉少的伤...是上次在香港,为了救太太有的,是...枪伤..."
"枪伤?!"厉母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气息不稳。
贺舟连忙安抚:"夫人,您别着急,没有大问题,现在也..."
厉母气得胸膛一下起伏起来:"没事到现在还要包扎?枪伤也能叫没事?!那什么叫有事?!出了这种事,你们一个个的都瞒着我?!"
"夫人..."贺舟有点招架不住,但他也清楚,厉母不是冲他发火,她只是一时担心又太生气,于是他再度解释,"厉少就是不想让人担心,所以才瞒着您。"
"你们..."厉母一口气憋在胸口,好几秒才恨恨骂道,"活该!"
贺舟:"..."
厉母哼了声。
突然,她想到了另一件事,斜眸问道:"他是不是没让微染知道?"
"...是。"
"我就知道,没出息的混小子!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流行我救了你就是不想让你知道的把戏?"
贺舟:"..."
但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吐槽归吐槽,厉母还是了解他的,算算时间,那时候微染已经和顾家小子在一起了,说了不过是徒增微染的负担。
而如今,微染和他领了证,但这个所谓的真相,他更不会说了,一来不合时宜,二来,他恐怕是想让微染在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情况下真正的爱上他。
"哼,这小混蛋..."厉母撇撇嘴,忍不住又吐槽了句,"行了,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这事我就当不知道,不会让你为难的。"
"谢谢夫人!"贺舟松了口气,傻乎乎的笑了笑。
厉母冲他摆了摆手,正要让他走,忽的想到了一个被她忽略的问题:"等等!那他今晚怎么回事?喝得这么醉?"
贺舟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
"夫人..."
厉母当即明白了什么,还能为什么,为了微染呗。
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没用的儿子,以前追女孩子的手段都哪去啦?
真是...
贺舟很快就离开了。
厉母在客厅坐了会儿后,就起身去了楼上。
"怎么样?"看到阿珊出来,她没忍住担心的要进去。
没想到被阿珊一把拉住。
"怎么了?"
阿珊笑得有些合不融嘴:"在闹着打电话呢,给微染,跟个孩子一样,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厉母闻言停下脚。
哼了两声,她朝里面白了一眼:"这个小混蛋,别打电话不成反被微染讨厌,走吧,别管他,醒酒茶也不要给他喝,让他长长教训!"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毫不留恋。
阿珊笑了笑就跟上了。
房间内。
厉佑霖很晕,脑袋亦是昏昏沉沉的,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准确无误的拨出了纪微染的手机号码。
"嘟...嘟..."
等待接通的声音就在耳旁,可他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想听的那个声音。
"染染..."
挣扎着,他再一次拨通。
就在他以为这一次还是会无功而返时...
电话,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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