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明知有事发生,却怎么努力也都想不起来。
在自己设下的笼子里兜兜转转,难以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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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询未离开又过了良久,这段时间里,扶晞昏昏沉沉的眯了一会儿,她老觉得心口堵得难受,缓缓睁开眼,看着不远处案桌上的烛火,她叹了一句,“都用上蜡烛了,这一觉睡得可真是太久......”。
再度闭上眼睛,扶晞开始回忆,回忆自己吃药前后的事情,她总觉得这么长的时间,自己似乎什么都没做。
前后不过是闭上眼睁开眼的一个过程,醒来以后觉得身体疲惫不堪,除此以外,她一星半点儿的记忆都没有。
闭上眼,扶晞开始在心里摸索出一个影子。
失魂,我还记得询未给我吃的药叫做失魂。吃了药以后不久,就觉得人开始犯迷糊,一个头有两个大,一开始还能勉强站住,之后就是连这点支撑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
询未抱着我上了床,那个时候我还是有一点知觉的,可是再之后,就一点记忆也没有了,我难道真的只是睡了这么久?
这个药虽然也是让我很难受,但是没有感受到过程,醒来以后就发现一切都过去了,绡络却是让我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痛苦,两者之间很不一样,但是我又还是隐隐觉得,这两个药又着相似之处,都让我......
扶晞刚刚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脑中像是有一根线被扯断了,生疼生疼的,她猛的睁开眼,身体侧翻躺着,两手用力抱住自己的脑袋。
“为什么,为什么还,还是,会这么疼!啊!好,好疼啊!”,扶晞咬牙吼出这句话,像是在问谁,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询未进来正好听见扶晞的这句低吼,他忙放下端盘,冲到床边来,“怎么回事?你觉得哪儿疼?”。他安抚般将扶晞的双手拉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快速给她把了把脉。
“头疼,疼,疼得厉害!”,扶晞控制不住的身体轻抖,牙齿也时快时慢的打颤,她用求助般的眼神看向询未,“睡,睡睡粉…”。
也真难为她还记得自己给她用过睡睡粉,“你想要我给你睡睡粉,让你昏睡过去?”,询未瞪了扶晞一眼,“亏你想得出来!”。
扶晞疼痛难忍,她死死抓住床单,询未拉过她的手,她便狠狠抓住他的手腕,“那便打,打晕我好了,我真,真的快要,疼,疼......”。
询未在扶晞说话的空档,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快速横放到她牙间,也不是这样能治病,不过是能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松开自己的右手,她这力太大,他也疼得厉害。
咬住了火折子,扶晞便不能再说话,她闭上眼扭过头去,准备自己忍耐。
“我给你把脉,你身体无碍,你为什么头疼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没办法给你下药”,询未揉揉自己的手,又拍拍扶晞的肩。
见扶晞比刚才平和许多,询未继续说道,“你先忍忍,忍过去应该就没事了,或许,这是你吃了失魂的后遗症,对了,你是不是想起你自己在梦中杀的人,如今觉得痛苦才头疼的?”。
扶晞一直辛苦忍耐,额头上的细汗一层又一层,突然听到询未说这样的话,她立即瞪大了眼睛,嘴里的火折子也咬不紧了。
“其实你也不必难过,杀人这样的事,日后少不了,更何况你如今不过是在自己的梦境中杀人,再说,那人如今也不会被你梦境影响,一定活得好好的,别想了”,询未自顾的说着,他不知道自己的这段话触发了扶晞的一段记忆。
“我确实杀人了,我在屏澜杀了人”,扶晞嘴一松,火折子就掉到了地上,她回想起那一夜的全部记忆,她记起自己杀了人,因为那人咒了简离,她咒他死,她便杀了她。
“其实她不必死的,我也不知道我那时是怎么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她死”,扶晞的声音带着哽咽,转过头看向询未时,她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人命在手,她觉得沉重又烫手。
询未自有记忆起便是在莫生,他亲眼见过许多人死,他自己也杀过人,在他眼里,万物生死一点也不值得叹惋,所以他没办法理解扶晞此刻的情绪,“你哭什么,什么必不必的,你想她死,也成功的杀了她,这是你的能力,这是好事啊!”。
扶晞目不转睛的盯着询未,很难理解他说的话,“一条人命,她不过是说了我不想听的话,我便杀了她,你说这是好事?”。
“有什么不对吗?你有了想杀她的心思,那便是于你而言,她有了该死的理由,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好难过的?”,询未难得有耐心,他说完起身去拿案桌上的端盘。
“在你眼里,人命,真的轻贱到了这个地步?想杀便杀,不问缘由,唯心?”,扶晞不禁陷入了迷茫,是否她再这里待久了,想法上也会转变成这样?
询未在床边坐下,将端盘搁到自己腿上,对扶晞眨眨眼,示意她起来吃东西,“头不疼了吧”。
扶晞摸摸自己的额角,确实不疼了,她见询未没有回复自己刚刚的问题,便缓缓起身,又问了一句,“我,我以后,要杀很多人吗?”。
“会吧!主子送你下来训练,不就是为了让你掌握杀人,以及保护自己不被人杀的能力吗?”,询未说着便拿起一个碗到扶晞眼前晃了一圈,是两只大鸡腿,黄油香腻很是诱人。
扶晞一直低着头,听了询未的话,她心里明白了大半,低声“哦”了一句,一抬头便见两只鸡腿绕过,又听到询未说道,“欠你的鸡腿,你吃不吃?”。
夜间下起了雨,这种事情处在地下的人是很难知道的。
处在地上的简离睡得很浅,听着噼里啪啦的声音,皱了会儿眉便醒了。
辗转伏枕之间,简离睁眼起身,他走到门边,开了一角,从门缝中看了看,右手不远处由作的屋子黑漆一片,这个时间,该是熟睡了吧。
回到里屋穿上便装,简离拿上一把伞悄悄出门,他踏出院门才一步,由作也出了自己的屋子。
由作身法轻盈,如鹰似燕,走了一路都不曾被简离发现。
没有举灯,简离走得较慢,直到到了九曲池,他才加快步伐,快速的隐入假山之内,见过一次由作开机关门,简离已经自信完全记住了开启机关的手法。
尾随其后的由作见到简离进了假山,自然明白他去了什么地方,他立时明白简离可能是记住了扶晞在今日还会再进行试炼,他如今下去,应该是想知道,扶晞是否还活着。
可是,他怎么会这样急切的想要知道呢?扶晞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暗暗想了一遍简离曾对自己的嘱托,由作立即进入假山,以前或许还曾对扶晞有过不忍,如今他却是由不得简离了。
简离刚刚下完台阶,便被人拍了一下后肩,他快速转身,并且准备反擒住那人的肩臂,看见是由作,他收手并向后退了一步,“你来这里做什么?”。
由作在简离准备对他动手的时候也后退了一步,此时听见简离这样问,他向前逼近两步,“这话该是我来问”。
“我,我来取玉痕水”,简离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由头,突然被由作问起,他一时就心虚了。
“这种事情,我来做便好,你还是回去睡觉吧!”,由作也不拆穿他,只是越过简离,走到他前头,暗暗遣他离开。
简离深深的看了由作一眼,带着一点不甘,低声说道,“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来吧!”。
由作闭眼点头,摆手给简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看着他转身离去,又直到听到细微的机关扭动声,他这才向里走入。
拿玉痕水差不多已经是一个惯例,这些年,由作向莫生取药,最多的便是玉痕水,用的人不是他,而是简离。
如今简离找了这个借口下来,初初听去勉强说得通,可是仔细一想,这样的事情哪里需要他亲自下来,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大夜里。
虽说,莫生里的人大多都是从小便待在莫生,但是,他们也只能说是少通人事,但是绝不是傻子,有的事情看一遍看不出来,但是多了,他们一定就会明白。
如今简离这样明显的在意扶晞,只会让莫生的人注意到她,更有甚者,对她性命有碍。
更何况,简离之前也曾言明,他不甘心止步于此,他日后要经的事情还太多。
当初既然送了扶晞下来,就该彻彻底底的断了余下的念头,实不该再有牵挂。
趁着如今他还未深种情根,早早帮他断了的好。
这地下的建造其实并非一日之功,多数路径都与莫生内部相同,由作走过一次,便记得清楚,一路上和守卫的人打了招呼,他直接去了药室。
虽说询未说了会在这两天去配制玉痕水,但到今天也不过才两日,这取药还是取得早了些,但由作想着,反正下都下来了,不如就去看看。
原想此刻药室里该是没人的,没想到好巧不巧,里面不止有人,还正是询未。
看了一眼来人,询未立即明白,“玉痕水我已经配好了,你等我一下”。说完话他就拉开了左手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四个瓶子。
由作对着询未点点头,随后转头打量了这个药室一眼,“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药室里?”。
“配点治头疼的药”,询未将四瓶药用小布包包起来,递给由作后又说道,“那个丫头出了点岔子,吃了失魂以后,虽说醒过来了,但是醒来不久就嚷着头疼,我给她诊脉,她明明无碍,但头疼也不是假的”。
由作缓缓接过药,又随口问道,“她这最后一关是失魂?还活下来了?”。
“你不信对不对?原本我也想她可能会死在梦中的,毕竟......不过,我知道她吃过绡络,就觉得她该是可以过这一关的”,询未想,绡络这个东西,应该就是由作给扶晞吃的。
“是,她吃过绡络,当时我竟也没想过她能忍住疼,直到昏过去也不见叫出一点声”,语气里有点赞叹,说完了,由作又低下头轻声一句,“不知道她梦里要杀的人是谁”,这句话倒不像是在问询未。
询未听了由作这话,心里暗暗一惊,如今看来,这个丫头不简单,谁人能够忍住绡络带来的疼痛,一点声也不叫出?至少他如今也只听说了扶晞这一人。
“你刚刚说她头疼?这应该不是吃了失魂后该有的状况吧!”,由作回想起自己吃失魂后的情况,明明只要醒了,便与常人无异才对,她怎么还会不适。
“我想也不是,可能是她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自己的梦吧!毕竟梦里要杀的人非亲即爱,梦里痛苦,梦外难过,如今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询未可不会像由作一样,去想扶晞梦里杀的人是谁,他只是说出心里的想法,可正是他这段话让由作陷入沉思。
我当初杀的人,是弟弟,那样真实的梦,与现实无异,若是真的回到现实,遇到了梦中情景,我肯定也是会动手了。
“不知道明天她会选择入那一门,虽说不管入了那门,莫生的本事都会多少学习一点,但是选择的门系才是主攻”,询未心里自然是希望扶晞能够选择自己的药炼门,但是按照莫生的规矩,他不能左右她的选择。
询未的话让由作回了神,他眯了会儿眼,随后轻笑,“莫生六大门,看来明天你得好好给她介绍一番了”。
“她脑袋瓜子灵光得很,该是不必我多说了”,询未这时方才觉得,扶晞的聪明是个大好事,否则莫生六大门,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去介绍。
“好了,拿了药我就不多留了,你继续配你的药吧!”,由作想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了,药也拿了,他就不准备久留下去。
“好,慢走不送”,询未也不客套,摆了摆手,勉强算是送了由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