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再次睁开双眼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再次站在降生的结界旁边。那少女,那和自己模样不差分毫的少女消失了。
“你……你去哪里了!?”菲心里一惊,急忙四处张望着,但是这周围除了奇异景观和建筑之外,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不知为何,菲忽然慌了神,急忙找到自己原先前往圣殿的道路,头也不回的就向着圣殿跑去。她不仅仅想要知道答案,想要知道对方留下的谜题,更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叫我半身?菲心神不宁的向圣殿跑去,焦急的内心里参杂着说不出的感情,当对方吻了自己、消失之后,她就感觉这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对方肯定是自己的什么人,她们之间肯定有什么秘密、有着什么渊源。
少女感到心里空空的,就像少了什么一样。那缺少的一块东西在不断流逝着,如果不赶快的话,菲感觉下一刻自己关于“她”的记忆就会消散的无影无踪。
再次穿过那瀑布、跨过那条河、踏过那座桥,菲从迷雾中冲了出来,望向眼前那仿佛被蒙上一层轻纱的圣殿。大门向外敞开着,门前的地毯沾上了水渍,这一切都在告诉她刚刚发生的那一切的确发生过。
“你……你在里面吗?半……半身?”菲尝试着呼唤着圣殿当中的人,却发现自己没能得到任何回应,哪怕用对方称呼自己的方式那样,圣殿依旧死寂一片。
她慌忙的冲入圣殿中企图寻找那个身影,可是死寂充斥着这空荡荡的地方,映入目中的只有古希亚帝国那被羽毛图案围绕的王剑的旗帜。那是古希亚帝国的象征,菲现在算是能够明白为什么它会是这样的图案了。
兰多尔十八世、他的众神居所与世界上唯一的天使“璃”有着千丝万缕、纠缠不清的联系。看到这面旗帜的一瞬间,她觉得头有点发胀,一片又一片已经破碎掉的记忆开始向外面涌出来。
那不是她的记忆,是那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在圣殿里等待了千万年岁月的那个少女,那个她的“半身”……
她忍不住望向了圣殿当中摆在桌台上、白色与金色丝线相互交织的桌布上、摆着整齐的蜡烛与盛满清澈液体的金银器皿,少女茕茕孑立的背影出现在了她眼前。但是这只是幻象,这只是她的记忆。
“她”身着洁净无垢的霓裳羽衣,轻飘如片片云朵,双手捧起桌上的银器,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澄澈的清凉液体顺着喉间流淌下去。那是孕育了众生万物的泉水,上神时代女神尤利娅留下的伊波泉眼喷涌而出的泉水。
这个时候,一个男人推开了圣殿的门走了进来,望着“她”的模样不知为何轻声笑了起来。
“您在笑什么?”那个“她”面无表情的问道,“是小女做的走错了什么吗?”
“在笑吾的造物居然如此迷人。”男人沉声说道,看上去似乎很满意的样子,然后走到了她的身旁一把搂住了少女的纤细腰肢,“这个触感、这个皮肤,不愧是吾的造物,和璃本人几乎一模一样啊。”
“您是帝王,不适合和小女如此亲密接触。”少女轻轻松开了男人的双手,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小女不过是您的一个造物而已。”
“而已?吾和吾的造物亲密接触一下,任那些刁民臣子也不敢多言语什么。”男人嗤之以鼻了一声,“吾现在是最接近神明的人,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谁能够对吾指手画脚的。”
说着,男人就走上前去想要搂住少女,但是不知为何,少女下意识胆怯的后退了一步躲过男人亲密的举动。下一刻,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急忙低下头来颤颤巍巍的靠上去,却被男人一掌推开。
“明明是吾的造物,居然连反抗吾的心思都有了?!”男人暴怒道,吼声瞬间贯透她的双耳,让少女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害怕的浑身发抖。
“小女……”
“闭嘴!”男人瞪了一眼少女,然后快步走到那石台上将布猛地一扯,上面的蜡烛灯、金银器皿立刻掉落了一地,融化的白蜡和泉水交融在一起飞溅到了少女的身上,让她显得有些狼狈。
“吾还以为吾的造物是个优秀的东西,没想到是个残次品。”男人说着,像是泄愤一样,一脚将地面上散落的器皿踢的到处都是,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圣殿。
菲望向那里,发现“她”轻轻抽泣了起来,默默的起身开始捡拾起地面上被打翻的器皿。
男人离开了,菲向他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总觉得这个男人让她眼熟不已,过了十几秒才想起来她曾经在几次濒死的时候看见过这个男人,他坐在王座上以一种俯视众生的态度和她讲着些什么……
兰多尔十八世……菲默念着他的名字,然后转身看向那个少女,刚想上去安慰一番的时候才忽然惊醒。这空荡荡的圣殿当中除了菲自己便再无他人,之前所看到的那一切,不过是她自己的记忆罢了。
“‘她’应该就是我的半身了吧……”她望着自己身上的服饰,和那个少女一样是大祭司的服饰。
肉体与肉体的摩擦,让菲感觉自己是真实存在的,再加上那脑海中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另一个“她”的记忆,菲肯定对方在亲吻完自己之后,两人便互相融为了一体。“她”给予了菲肉身,菲给予了自己的灵魂,或许说她们两人本来就是一体的,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被分隔两个世界。
菲来到那用来摆放祭品的石台上,发现铺在石台上的洁白丝巾上写着一行字:“小女的肉体,只为等着亲爱的你,我的半身的到来。小女的肉身,是奉献给您的。”
“我的半身,可能是兰多尔十八世的造物呢……”菲环顾着四周,空荡荡的圣殿再也没有值得搜索的东西,她找到了记忆也找到了真相。
菲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她”会说出“我们都是‘木偶’”这种话,也不知道对方因为什么被兰多尔十八世创造了出来,更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从诞生开始就是为了奉献出自己的肉体。
“难道,那个‘我’早就猜到我会死去,来到众神居所之后会缺少一具肉体以降生世间吗?”她疑惑的想着,不由得开始感到心酸,“难道,她等待上千年,就是为了等待我死去的那一刻,好奉献出自己救活我吗……”
记忆当中少女躲开了兰多尔十八世亲密的举动,似乎是想到了千年之后的“自己”在得到这具身体之后,肯定不愿意这具身体是被玷污过的,于是一直保持着自己的贞洁。
太可怜了,菲觉得,如果换做自己的话她肯定不会一个人孤寂等待千年之久,等到了那个时候也肯定不会交出自己的身体、牺牲自己的意识。不过她不知道如果对面那个人其实就是真正的“自己”的话,自己会怎么做。
她恐怕会选择和这个人偶少女一样的做法……
菲稍微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躯体和原来的躯体完全没有区别,是一模一样人类的身躯,没有多出一点什么脏器、或者少去一点重要器官,也能够感受到体内魔力的循环和流动。所以,菲开始猜测少女口中“我们都是‘人偶’”到底是什么意思。
“人偶”肯定不是寻常意义上的魔法傀儡……
她走着走着,就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圣殿重新回到了降生结界这里,这一刻菲才觉得这个世界似乎有着自己的意识、总是尝试着左右着自己的想法、控制着自己的行为。
菲觉得很不正常,她一定要搞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论是自己看起来“早就在千年之前就被注定会出生”这件事、“在命运安排下进入遗迹”这件事、“被泥人杀死看似巧合可能是命中注定”这件事,亦或者“莫名其妙回过神来就到达了关键地点”这件事……
谜题一个接一个,就像坚实的锁链一环扣一环,永远不会断掉……
当她思考的时候,忽然间一股极度痛苦的感觉涌上了心头,一瞬间菲忍不住跪倒在地双手抱住头部,整个人蜷缩了起来像是一个受伤的小动物,心碎、绝望、期盼死亡的感觉一时间占据了她脑海。
那是千年孤独的感觉,日月如梭但是人和物却没有变化过,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辗转反侧只见哪怕是眼前的奇景也变得平淡普通,任凭它们变化,也能够猜出个十之八九,数千年,这是数不尽的岁月的折磨,在无尽的等待之中渐渐连意识都化作尘埃……
这种感觉,一瞬间竟然让菲感到窒息,直到她强行运转魔力压制下自己失控的情绪时,才发现自己的双眼已经哭干了,泪水留在地面上汇聚到一起,化作一滩小水潭……
“我……我刚刚怎么了……”她望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众神居所里不明的力量正在修复自己的身躯,这才发现,那个“她”的精神体正在和自己互相交织,变得愈发融洽……
“降生……对!降生!我要离开这里……”
………………
在几个小时前,辉煌的魔法之都霍尔顿成为了灾难的都市。
巨大的炸裂声响彻云霄,各种各样的魔法漫天飞舞着砸落到地面上,无论是冰封还是烈火,无论是刀刃般锋锐、切割着敌人的风还是腐蚀着大地的雨水,无论是刀尖还是兵刃、亦或者是从耳边划过的箭矢,它们将城市这一片美丽的地方变成了废墟。
十个接近八米多高的巨人高高举起自己手中的石柱、挥舞起巨剑、拿着沉重的盾牌,像是屠杀一样碾压着一片又一片的泥人,将它们重新变成细碎的泥沙抛在地面上。
苏祁消耗了身体里几乎百分之七十多的魔力,召唤出这十个埃威特巨人之后便被人搀扶着。当然,二十多分钟前,他还是瘫坐在地上被学员们团团围着保护住的,现在他身边搀扶着他是自己的姐姐。
在这个时间里,苏祁将一系列的事情全部讲了一遍,直到今晚他不知为何看见远处发生了爆炸,而爆炸的地方大概就是安蒂和茜丝莉娅两人的住处,之后他因为担心所以赶过来看了一下,结果就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场景。
在那之后他还打算找菲和斯图尔两人一起帮忙寻找安蒂和茜丝莉娅,却没想到菲和斯图尔两人也失去了踪迹。
再后来,他就被周围不知怎么从地面上莫名其妙就冒出来的泥人袭击了,在救下了数百人之后终于被那些怎么杀都杀不完的泥人盯上,直到前不久,他才终于坚持不住,释放出了埃威特巨人。
埃威特巨人的出现,几乎是瞬间便扭转了战局,泥人的刀刃最多只能破开埃威特巨人身上的皮甲,根本不能伤到金属盔甲分毫,而泥人的敏捷在巨人眼里就和四处乱蹦的蚱蜢一样,埃威特巨人对付它们只需要狠狠的砸下去就好了,和拍死虫子没有区别。
值得庆幸的是,苏筱对此并没有太过激的反应,茜丝莉娅和安蒂的声影也在这一时刻出现在了不远处的街道上。
“苏祁!苏祁!”茜丝莉娅急忙背着安蒂冲到他身旁,“你看见魔女巫塔拉、或者大贤者了吗!?”
“小安蒂她怎么了?”苏祁看见茜丝莉娅焦急的模样,第一反应便是她身后不省人事的安蒂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还没等茜丝莉娅说出来,苏筱清秀的眉皱了起来,她和苏祁不一样,在这个角度,她可以非常清楚的看见茜丝莉娅背上的安蒂,和那眼角干掉的泪痕……
“我没看见菲……难道……”苏筱试着问出了声,下一刻苏祁也反映了过来。
茜丝莉娅深深吸了一口气以保持内心平静,点点头表示两人的想法没有错,但是在开口的一瞬间,眼泪却无论如何都止不住的开始往下淌:“菲……她……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