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李姑妈止住眼泪,抬起头来盯着张慕:“小张,我现在已经相信你是爱慕的男朋友了,但是你来我家里的目的,绝对不是来给我送钱的,而是来查爱慕真正的死因的吧?”
张慕愕然,他没想到会这么快短兵相接,可是他吃不准李姑妈的态度,只好以攻代守,反问道:“怎么了,姑妈,爱慕过世,还有什么异常吗?”
李姑妈没有回答,她又愣了好一会儿,终于咬了咬牙,对张慕道:“小张,你不用瞒我,从昨天晚上你突然问我关于那瓶醉蟹的事,我就已经知道了,你对爱慕的死因有怀疑,而且你还怀疑是我们害死了爱慕!”
李姑妈突然进攻,是张慕未曾意料到了,这个时候,张慕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装傻了,他必须果然出击,而且直击李姑妈的心理防线。
他努力回忆起那天李爱慕的尸体被推进火化炉的情形,那天,他以为那个人就是李小午,心里的伤痛实在无法抑制,而就在年底前,李小午又一次离开了他,他把这种情绪完全发挥出来,也哽咽着声音,呜咽道:
“姑妈,你不知道,爱慕死的时候很痛苦,她的肺部几乎液化了,连呼吸机都没法用,而且孤零零地,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
她死后,连尸体都被彻底解剖用作研究,内脏被取样作了标本,最后被投进焚化炉里烧成了灰。
姑妈,等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要被送进焚化炉了,我想见她最后一面,可是没有办法,她被包得严严实实的,什么也不能看到,就连她的骨灰,也是经过领导的特批,我才能带走的。”
他的眼泪滚滚而下,而对面李姑妈完全情绪失控,开始号陶大哭。
张慕继续摧毁李姑妈的神经:“姑妈,你从小就了解爱慕,一定知道她是十分小心谨慎的人,我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感染,所以,我在爱慕的坟前发过誓,一定要找出她真正的死因,给她一个交代。
这三年多来,我一直在寻找,一直在寻找,我查了所有与爱慕工作相关的蛛丝马迹,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突然间,张慕的语气一变,很得又狠又辣,同时,他使出眼神杀,狠狠地盯着李姑妈:
“姑妈,您是爱慕唯一的亲人,是她最爱也是最信任的人,所以,我一直不曾怀疑你,也从来没有想过你会与这件事有关。
可是,我却发现那瓶醉蟹出现的绝不正常,你们家这两年的变化更不正常,姑妈,爱慕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亲妈,你也口口声声的称她为自己的女儿,你得有多狠心,才会想要谋害自己的女儿。”
李姑妈看着张慕的眼神,吓得连哭泣都不敢,身子一缩,后仰到沙发,一边浑身颤抖,一边战战兢兢地说道:“没有,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怎么会想要害死爱慕!”
张慕猛地上前,几乎贴着李姑妈的脸,然后死死地盯住李姑妈的眼睛:“钱有那么重要吗?就为了那么一点钱,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谋害,还可以算是人吗?”
李姑妈浑身如施糠一样战粟不已,她已经无法思考,神绪完全崩溃,只是本能的回应道:“我没有,真的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张慕又恶狠狠地盯了她几秒钟,然后站直身体,居高临下看着他:“那你告诉我,你们家的钱是那儿来的?”
李姑妈委委屈屈地看着她,一边抽泣,一边哆嗦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突然间她站起来,两脚跪在地上,向张慕磕头道:“对不起,对不起,确实是我害死了爱慕,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张慕的声音冷冷地:“我知道你不是主凶,你也不可能懂得怎么把病毒装进蟹瓶里,可是我想知道,这件事,究竟谁是主谋?”
李姑妈仍然跪在地上:“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送了一瓶醉蟹,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根本没有想要害爱慕,只要想给她送点吃的。”
张慕厉声喝道:“都到了这个程度了,你还敢假装,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是那瓶醉蟹害死了爱慕。”
李姑妈抬起了头,顿在那里,支支吾吾道:“我,我,我,我不知道。”
张慕声色俱厉:“你究竟想要包庇谁?你以为你包庇的了吗?如果别人都知道爱慕有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姑妈,就算法律不制裁你,他们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你!”
李姑妈茫然无措:“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送了一瓶醉蟹,什么都不知道......”
张慕指着沙发:“给我站起来,好好把详细的情况说一遍!”
李姑妈下意识地站起来,然后顺从地坐在张慕指的沙发上,并拢了双腿,把两手摆在膝盖上,委委屈屈地低声道:“两年前过完春节以后不久,突然有个人来我家,说是爱慕的同事的朋友,出差路过这里,问我有什么东西带给爱慕。
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怀疑,想到爱慕最喜欢吃小海鲜,就赶紧弄了一大瓶的醉白玉蟹和几瓶黄泥螺让他带去。
可是,没过了多久,我却听到爱慕感染病毒过世的消息,而且政府还上门送来表彰书,说爱慕是烈士,问我要骨灰,要爱慕的遗物,要给她记念碑。
可是我根本没有收到过爱慕的骨灰,只好把爱慕留在家里还有我这里的遗物让政府挑了一部分,其余的,我在给爱慕做七,做周年的时候烧光了。”
张慕哼了一声:“你不要避重就轻,到现在为止,你还是没有说清楚,你为什么能知道是那瓶醉蟹出的问题。”
李姑妈结结巴巴地道:“过、过了半个月,有一天下午,那个爱慕同事的朋友突然来到我家,我本来以为他要跟我聊爱慕的事,没想到他拿出一箱子钱,然后警告我说,不准把我给爱慕送过醉蟹的事告诉任何人,否则的话,会弄死我们。
我和你姑父很害怕,隐隐猜到有人想要对付爱慕,而我们那瓶醉蟹无意间成了帮凶,当时我想要报案,可是她姑父却说,如果他们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得杀了爱慕,也能杀了我们。
于是我们两个人商量之后,就把蟹塘给卖了,把老家的房子也关了,我们跟村里的人说是搬到丰市去住了,实际上却在盐市落了户,然后开了一家小超市,这样维持着日子。”
猛然间,她抬起头,看着张慕道:
“我不怕死了,为了爱慕,我随时可以去死,可是克诚还小,我不能让他随着我们一同冒风险。
昨天,你跟我提起那瓶醉蟹以后,我就知道了,你不是为了送钱来的,而是来替爱慕报仇的。
这样也好,这两年多来,关于爱慕的事一直压着我有胸口,我经常梦见爱慕披散着头发,流着血,流着泪站在我面前,问我为什么要害死她。
可是我,可是我,我真的没有想害她,我又怎么可能会想要害她,如果可以救回她,那怕让我死十次,我都心甘情愿。
小张,不论你今天要让我去自首,还是要让我去谢罪,我都会跟着你去,可是我求你一件事,克诚还小,又不懂事,我求你看在爱慕的份上,以后能照顾他一下,爱慕生前,一直都比自己亲弟弟还要疼他。”
张慕沉默了
他相信李姑妈说的话是事实,因为李姑妈确实没有杀李爱慕的动机。
段克诚一见到他的面就向他敲了近两万元钱,不是因为段克诚确实不懂事,而是因为李爱慕对段克诚确实很宠溺,段克诚敲李爱慕的竹杠,完全是一种习惯。
李姑妈对李爱慕的感情也溢于言表,她不是傻瓜,但骨子里终究是那种朴实的农村妇女,张慕不信她的演技可以骗过自己的眼睛,何况李爱慕确实一直把这个姑妈当成自己的亲妈一样。
就算是段姑父,虽然疏远一些,但是他的客气同样没有做作的成份。
没人敢主动跑到这样的人家里,串谋着杀死李爱慕,所以李家对于那瓶蟹糊可能杀死李爱慕的事,确实不知情。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那个所谓同事的朋友在携带醉蟹的过程中添加了病毒,并且她知道只有李爱慕才喜欢吃这种一般人觉得无法下咽的东西,只要找到那个人,也就找到了一切。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坐回到座位上,然后对李姑妈道:
“姑妈,您说的这一切,我相信是真的,虽然您是帮凶,但是你确实不知情,不知者不罪,你也不要再怪自己了,我想,爱慕在天有灵,同样不希望你怪罪自己。
可是,不管怎么样,我必须找到那个害死爱慕的真凶,就算不将他绳之以法,也会用我自己的手段对付他。”
李姑妈却是替他担心起来:“小张,你能用两三年的时间契而不舍的追查这件事,足可见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孩子,你能为爱慕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再把你给害了,我们去报警吧,把一切交给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