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红卫生病期间,他儿子同样没有过问过一次,李延河不明白这家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以此看赵红卫的晚境,实在凄凉的很!
兔死狐悲,李延河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死的时候,是否也会同赵红卫一样,身边空无一人,就如同被这个世界忘了。
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一个女儿,女儿也认了自己,可是这个女儿现在没有了,张慕本来一直如同父亲一样对自己尊敬,可是过去一年所发生的事,让张慕无法理解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张慕说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另一个女儿,这肯定不是一个谎言,可是,张慕也许永远都不会让他们相认了,因为自己,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现在这个阶段,自己不应该去追问这件事,也没有资格去追问这些事情,女儿由张慕照顾着,自己绝对可以安心了。
李延河在心底里叹道:“小慕,三叔欠了你好多,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还?”
赵红卫现在朝不保夕,李延河不敢迁延,立刻安排律师,让他赶紧过来给赵红卫签证最后的遗嘱,然后他又跟保姆交待了一些什么,然后向赵红卫告了别。
看着床上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赵红卫,李延河有一种预感,这是将是与他的死别,下一次再见到他的时候,也许会在殡仪馆里了。
这个自己半辈子的朋友和对手,李延河真的很想再陪他一会,可是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不管多难,他都必须与张慕再好好交流一次。
李延河从赵红卫的住处下去的时候,张慕还在车上等着他,只不过张慕已经从前座换到了后座上,夏青伏在他的怀里,很显然,她刚刚哭过一场。
赵红卫进车以后,夏青下意识地想从张慕的怀里钻出来,可是张慕轻轻拍拍她的背,意示她不要动,夏青便不动,只是把脸贴到了张慕的胸口,对李延河装看不见。
李延河略略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他觉得自己确实没有资格说什么,可他也没有发动车子,三个人沉默着,都没有先开口,外面的气温很低,车内的窗上倾刻间凝了厚厚的一阵水汽,似乎把车内与外面的整个世界隔离了。
最好还是李延河打破了沉默:“小慕,单独说几句吧?”
夏青下意识就要起身,张慕却没有让她动:“不用对夏青瞒着什么,没有必要!”
李延河愣了愣,他本来想跟张慕说说关于闵柔的事,但是夏青在的情况下显然不合适,可是张慕这样坚决,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道:“你一定有许多的疑问要问我,你问我,我一定不瞒你任何一句。”
张慕点点头:“既然杨木的情况你一直都在掌握,那么闵柔不化一分钱把杨达弄过去的事,你也是知道的对吧?”
李延河听到张慕直呼闵柔,知道他对闵柔的满是敌意,他想劝阻,却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他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他可以用单飞雪为借口强迫张慕承认这种关系,可这不适合用张慕,上次见面的时候,张慕虽然指名道姓,可是所有的矛头都已经对准了闵柔,而这次张慕直接挑明了这一切。
他试图逃避:“杨达目前的净资产是2.3亿元左右,你小姨用了2亿元收购其中80%股份,属于溢价,对ENG来说并不吃亏。”
张慕哼了一声:“溢价?你说的只是净资产,那商誉呢?专利呢?无形资产呢?别的不说,杨达所占的丽科医药的股份该值多少钱?你也好意思说是溢价?
我化了一年多的时间,还掉了杨达的所有银行融资,现在闵柔把这些贷款都贷下来,用来购买杨达,你居然说ENG并不吃亏?”
李延河没有底气,只好道:“你我都知道,杨达没有了你,没有了小午,灭凯已经没有了销量、SPF业务也被腰斩,再加上增加了这个多银行融资,日子不见得会好过,你表哥接手杨达,风险很大,可能会变成一个烫手山芋!”
张慕怒道:“所以,你同意让ENG给人家代开证4亿元,这是要给杨达输血?”
李延河摇摇头:“代开证的业务是双赢的,而且对ENG的好处更大一些,靖元说当初你就已经同意了这个业务,我综合考虑过,认为这对ENG的现状是有利的,如果我们换位思考,你也会同意!”
张慕很想反问:“你说我会同意这个业务?我还在ENG的时候就有人跟我谈过这个业务了,可是我谈了一轮就没有谈下去,只有闵靖元会把他当宝!”
他一阵冲动,差点把他所了解的吴不群的一切说出去,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冷冷地道:“业务委员会的人全都反对这个业务,可是你还是同意了闵靖元的胡来?”
李延河叹了一口气:“刘劲夫妇是你的死忠,鲁末末恨不得能够嫁给你,言飘萍一直与这位夏青小姐保持一致,有他们在那儿搁着,靖元又能有什么作用?”
张慕愣了一愣,他没想到李延河对于ENG内部的关系完全洞察入微,这也证明这一年真正在维护着自己的人,并不是自己所设计的制度,而是李延河,在闵靖元与自己之间,李延河明显偏向了自己。
也就是说,原来的李延河确实已经想到了所有的对策,可他没想到闵柔在这其中参与得这么深,所以即使他了解一切也掌握一切,却依然无法作出决择。
他略略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问道:“那你也知道闵柔和童安诚之间的事情吗?”
李延河再一次点点头,只是这一次回答的声音很苦涩:“我猜到一些,但不是很清楚。”
他略略顿了顿,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问道:“你所了解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是什么?”
张慕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刘劲和童年所告诉他的一切说出来,只是道:“小雪最后的遗言,是要我小心他们两个人,她跟两个人根本没有接触,尤其跟童安诚更加没有交集,她这样郑重的警告我,一定有她的原因,只是她没来得及说出来。”
李延河追问道:“那小雪只是让你小心他们两个,而不是让我也小心他们两个吗?”
张慕摇摇头:“没有,其实小雪的遗言中一句也没提到你。”
李延河的心头满是苦涩,他的心里其实也明白,单飞雪认自己这个爹只是为了张慕,她跟自己太少的交集,也没有把自己当回事。
李延河的某些情绪略略得到了缓解。
这一年多以来,闵柔从生理到心理上都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李延河作为枕边人,早已经有了怀疑,只不过他刻意的逃避心里的怀疑。
一方面是因为当年闵柔身上所发生的惨事,让他总是想方设法弥补她,而另一方面,是他的身体当年受伤太重,底子垮了,对闵柔力不从心,所以他只能逃避。
可是他下意识的总是在否认这种怀疑,这是每个丈夫的人之常情。
如果单飞雪是因为发现了闵柔和童安诚的奸情而被杀害,那她在临时之前一定会有说出这一切,但他只是提醒张慕要小心两人,就证明两人的关系更近于商业化。
张慕并不知道李延河这些复杂的心理,只管追问道:“闵柔和童安诚之间,究竟是谁在制约着谁?”
李延河也没有隐瞒:“以我对你小姨还有童安诚的了解,应该是你小姨在主导,童家跟我们是世交,童安诚跟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这些年,她有许多事不方便自己出面,都是让童安诚出得面。”
张慕忍不住想问两人之间究竟有没有奸情,可是这样的问题怎么问李延河?况且李延河既然知道这些事情,也一直容忍着,足以证明童安诚和闵柔之间应该没有什么过分。
他只是道:“不管怎么说,杨达属于杨木,闵柔没有资格白占了杨达,这不公平,你也不应该这么处理这种事!”
李延河叹了一口气,慢慢道:“正常情况下,当年杨木根本不应该收购邦达,可是我还支持你这么做了,就连你给了崔真真20%的股份,我也全当不知道,因为你当时是小午的未来男朋友。
同样的,杨木也不该去参与什么烟雨市项目,可是我还是鼓励你去参与了,因为你是人苗的儿子。
小慕,你得知道一件事,闵柔是我妻子,从小就跟着我,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在照顾我,除了小雪的事情上,她从来都没有逆过我的意。
她从来没有求过我什么事情,也从来没有要我违规替她操作什么,现在她并不是让我替她来操作这些,而这一切也没有损害杨木的利益,你说,我怎么反对?
我们换位思考,如果是小午来求你,你会怎么办?”
张慕又呆了呆,他很想反驳说,无论是杨达项目,还是烟雨湖南岸项目,都替杨木带来了巨大的利益,他并没有做错!
可是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自己也明白,至少这两个项目并不符合杨木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