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道:“比如说,我妈和我爸,经人介绍认识的,结婚之前就远远的见过一面,什么爱情不爱情、浪漫不浪漫的,他们可能连什么意思都搞不清。
可是他们也已经这样简单过了快一辈子了,我妈什么都斤斤计较,可是如果我爸有什么事的时候,卖房卖田卖地甚至卖自己也行,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我爸呢,脾气差,大男子主义,有时候喝醉酒的时候还会打我妈,可是外人如果敢动我妈一个手指头,我爸直接就敢拿着刀子找人拼命。
七哥,你说,我爸我妈这种,算是真爱吗?”
张七点点头:“算真爱吧?”
老板呸了一下:“我看是未必,年轻的时候,真要有个有钱的帅哥,长的漂亮的美女去中间破坏一下,以他们两个的关系,铁定玩完。”
张七哈哈大笑:“老板,你也不必要这么说你爸你妈吧?”
老板嘿嘿一笑:“七哥,咱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说。
我再举个例子,我们KTV好些服务员,私生活都很乱,可你有时候不可能想象,有时候送他们去和别人开房的人可能会是他们的男朋友,甚至是他们的老公。
那些女孩子收完钱以后,就会跟她们的男朋友一起去吃夜宵,然后一起养孩子,一些攒钱买房子。
那你说这些人,有真爱吗?”
张七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因为他见过这样的人,刘强和韩露,他们就是这样的一对夫妇。
看到张七回答不了,老板很得意,继续道:“我再举一个例子,我们甬城是一个外来打工人口数量特别多的城市,很多打工的男男女女都离乡背井来到这里。
他们住最差的工棚,做最苦累的劳动,吃最差的食物,为得只是为了赚那么辛苦的一点工资,寄回家去养家糊口。
可是不论男女,他们也是人,也有生理需求,有些人他们就会合在一起组成一个临时家庭相互慰藉,到过年回家的时候,又各奔东西。
七哥,这样的人不算少说,那么,他们又算什么?
算真爱吗?算婚外恋吗?算乱来吗?我们应该指责他们吗?”
张七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听过一句话,凡存诸现实皆为正义,当一种现象只是个例的时候,可以用社会道德伦理去约束和指责他。
可是当一种情况已经成为整个社会现象的时候,恐怕光用伦理去批判的话,未免太过苍白无力。
老板看到张七一脸沉思的表情:“七哥,你有时候就是太认真的,所有事情都喜欢去问个所以然,什么事情都得把他摆规范了。
只是这个世界总是由各种元素组成的,有合理的,也有不合理的,甚至有不可思议的。
每个人总会有自己看问题的角度,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和目的,你怎么可能把每一个人的想法都考虑周全呢?”
张七拿着酒杯沉默不语。
虽然只经过了这么几天,他已经很确信,这世界并不是只有一个样子,在这个社会最低层的地方,世界所展现的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当生存仍然是一种问题的时候,谁有心思和兴趣去追求什么高雅?
他向老板举起了酒杯:“那你说,这种时候,该怎么做?”
老板跟他碰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反正总会有人骂你,也会有人赞你,你说还有什么怎么做不怎么做的?你想要做什么事情,就他妈的去做。
可不管骂也罢,赞也成,管他毛线啊,只要不违法,其他的管他们去死啊!”
张七哭笑不得:“老板,想不到今天我被你教育了!”
老板很认真的道:“七哥,你总是太有爱心,那是因为你总是看着光明,总是感受着光明,没有像我一样见过太多黑暗。
你也知道以前我每年都会在监狱里呆上个小半年,因为我管新犯人管的好,所以我进去以后,一般都会给我一个一号的位置干干。
而在那个笼子里,我就是规矩,我就是一切,那个地方,爱心是绝对多余的东西,对于那些社会人渣败类来说,只有凶残和暴力才是维护和平的基础。
而且你不可能想像,良善是需要暴力来维持的,而暴力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在良善可以在那种地方生存下去。
这种情况下,什么才是正义,什么才是光明,什么才是正确,什么才是错误?”
老板的话对张七的话有很大的震动,他相信老板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绝无虚假,也不需要虚假。
这些话,对于张七的人生成长,也许有特别的作用。
张七在默默的思考,老板不敢打扰他,只是向着门口东看西看:“妈的,这小燕在搞毛啊,让她来吃个饭还磨磨蹭蹭的,还要不要在我手下混了?”
他拿起电话:“小燕你在搞什么啊?是不是要等我拿轿子来抬你啊?”
燕姐在电话里道:“小晴说她不出来,死活不肯来。”
老板恼了:“叫她出吃个饭助个兴会死啊?”
燕姐急了:“是是是!我马上到,绑也把她绑过来。”
老板对张七腆着笑:“七哥,以后在店里你悠着点,我知道你能打,可是你也必要这么能打吧?
你说你今天不光为自己赚了一个见义勇为不说,还无缘无故为店里赚了这么多钱,你这是要当真心英雄啊?
唉算了,我知道我跟你说这些也白搭,总之还是小心为上,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张七白了他一眼:“老板,你现在牛气了啊,说话知道转变抹角了,明明怕我惹事情影响你生意,还说的这么文诌诌的,你这是要去考大学啊?”
老板满脸堆欢:“做生意嘛,讲究和气生财,这个能避免的事,还是尽量避免,不必一定要给自己惹事生非嘛。”
张七道:“行,明天我辞职,去别的地方找工作,这下你放心了吧?”
老板连忙道歉:“哥,哥,我错了我错了行了吧?总之,你高兴就行,爱咋整咋整,我绝不多嘴半句。”
张七鼻子底下出凉气:“这还差不多。”
两人正说话间,燕姐和小晴到了,看到和老板一起在吃饭的居然是张七,都不由得愣了愣,燕姐随即满脸堆欢,把小晴推到张七身边坐着,自己却坐到老板身边。
两个人都很主动,一落座就主动向张七和老板敬起酒来。
张七也没理两个人,只是道:“那个冯爷是什么情况,你是不是该有个对策?”
老板有点烦:“冯爷是我原来的大老板,我替他干了不少年,他也算是保过我好几回。
这次我开这个KTV,他就想来卖药,只是我死活不同意,他虽然没说什么,心里总是不爽的。
今天的事,估计他是牛刀小试,以后可能会麻烦不断,但是大家在大场面上都还彼此顾忌着,所以不至于到摊牌的地步。
应该是问题不大,毕竟我给他干了那么多年活,手头还是有点东西的,他最多搞搞小动作,真要做什么,是不敢的。
最烦的是他有点关系,以后的话,可能巡检会比一般KTV多一些。”
张七瞪了他一眼:“你要是不犯事,怕个球!”
老板向小晴和燕姐嘟了嘟嘴巴:“我是不怕,但是巡检太多的话,他们就不敢来了,他们不来,生意肯定就慢慢淡了。
不过老冯爷是为财,我多向他孝敬一些,少赚点,也就是了。”
他见张七的神情有点不爽,连忙举起酒杯:“唉不去想这些烦心的拉,过了一关是一关,今天晚上说点高兴的。
你久居内地,甬城这边的气候跟那边不一样,海鲜多,口味也不一样,你还吃的惯吗?”
张七点点头:“我在虞市也呆过几年的,没问题,这边跟虞市差不多,而且我这人不讲究,有啥吃啥,小时候饿急了,连生的都吃。”
小晴和燕姐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老板在一旁哈哈大笑:
“你们是不是以为他在吹牛,他是真没吹,他小时候是真的能吃,那地里果园里长什么他就偷出来,管他生的熟的,只要能下肚,他就敢吃。
说起生吃,他也真吃过,抓了蛇直接吃苦胆,喝蛇血,所以你们看他这么能打,都是小时候吃的太补了。”
燕姐和小晴有点蒙圈,包括燕姐都是,她虽然猜到张七是个不差钱的主,可是看这个样子,好象这张七的来头比老板还大,老板显然很尊敬他。
对,是尊敬,是那种类似于对兄长乃至长辈一样的发自内心的尊敬,让两个人对张七的身份更加觉得神秘。
张七问道:“你两个是不是奇怪老板为什么对我这么客气,就好像我是老板一样对不对?”
两人都点点头。
张七哈哈大笑:“其实是因为你们老板从小被我打,已经的打出心理阴影了,所以一看见我就害怕。”
老板极度不爽:“谁说我对你害怕了,谁说我小时候打不过你了,只不过看你年纪比我小,我让着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