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俊杰摇摇头,指着身后四十一个人道:
“这里!四十一个人,再加上我,一共四十二个人!
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不是毕业于名牌大学,没有一个不曾做过行业中、学业中的较较者,没有一个不曾在国内外的著名刊物中发表过重要论文。
只要我们愿意,我们完全可以找到比现在多三倍甚至多五倍工资的工作,完全可以成为某一个企业,或者某一个产品的学科带头人。
可是,大家都从一开始就选择跟着你,
明知道可能会一辈子排除在体制之外,明知道可能会一辈子藉藉无名,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没有荣誉,甚至会没有人认识,明知道成功的希望那么那么渺茫。
可是,大家都仍然愿意选择跟着你。
就算是在房海这么差的环境中,就算完全不够钱和材料做实验,就算要忍受无尽的孤独、亲人的误解、同学朋友的嘲讽、恋人的背叛。
可是,大家依然选择相信你,也选择跟随你。”
然后韩俊杰指着张慕,
“包括他,一个从来不懂得学术,一个连苯环分子式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写的人,他也愿意选择相信你,愿意选择跟着你。
这里的四十二个人,每一个人都知道他做的有多不容易,有多艰苦。
我们都知道他把所有本该可以自己拥的资金全都用来支持了你的一切;
我们也知道他冒着怎么样的风险,化了怎么样的代价才进入疫区带出了凯撒的基本资料;
我们更知道他一定化尽了心思,费尽了周折,才给我们实验室搞到连国家实验室都梦寐以求的先进设备,让我们实验室成为国内技术条件遥遥领先的实验室。
我们也能猜想到他有多难,化了多大的心血,才保证了我们实验室象烧钱一样的试验、试验再试验......
对我们来说,只要有成果,还可以有荣誉,还可以掌声,可是他,就和雪音一样,永远只能站在台下,站在幕后,站在阴影里,远远的看着,远远的鼓掌!
可是他,从来没有抱怨,从来没有指责,更从来没有怀疑,没有怀疑我们是不是真的在努力,是不是真的有理由。
所以,这个人,让我们更加确信,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是最有意义的,是可以泽被到下一代,甚至下下一代,下下下一代的。
但是!
现在!
你走了!
为什么?”
李小午的戴着白手套的手握的紧紧的,短短的指甲几乎要把蕾丝手套给抠破了,江承业要想去握她的手,李小午却根本不给他机会。
她深呼吸了几口,倾刻间心如止水:“我还是那句话,这就是我的选择,是我将来要走的路,没有为什么,也不需要解释为什么。”
韩俊杰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张慕,黯然的低头,严雪音却大声喊道:
“小午!
你还没有明白吗?
我们这里四十二个专家,加上我一个无用之人,一共四十三个人!
我们来了,是想要告诉你,想要支持你!
如果你有什么苦衷,你有什么难处,你有什么隐情,都请你告诉我们。
我们来了,带着决心也带着信念,那怕今天要赔上我们的命,赔上我们的一切,我们都不会有丝毫犹豫,不会有丝毫不决。
不管化多少代价,哪怕是拼尽最后一口气,我们也一定把你从这里带出去!
所以,你现在告诉我们!
你!
究竟是!
怎么了?”
李小午摇了摇头:
“我的答案只有一个,我自己选的路,我自己下的决定,就一定要继续,谁也不能拦着我,谁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这世界上也许有一百条,一条路可以选择,但是有一条路我不会选——回头路。
纵然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只留下一口气,我也会向着尽头前进——决不后悔。”
韩俊杰道:“就是因为实验室的两次泄密事件,所以你害怕了、放弃了、投降了、绥靖了、媾和了、终于决定放弃原来的理想,转而去加入他们,反过头来更强烈的压制着我们,对吗?”
李小午目光坚定:“不管用什么样的词汇,都没有任何意义,我有我的方向,我有我的目标,我有我的方式。
如果你们理解,愿意跟着我继续,愿意一起走向新的辉煌,那就同路,如果你们认为我背弃、放弃、背叛,那你们可以走自己的路。
我不会干涉你们的自由,你们也不必来干涉我的方向。
就是这么简单。”
韩俊杰拼命的摇头,眼泪几乎要掉落下来:“小午,你让我们失望了,彻底失望了,彻底寒心了,你不明白吗?”
李小午咬着嘴唇,目光坚定,再没有回答半句,可谁都已经很清楚,她不会再改变主意了。
严雪音还想要说些什么,李小午伸出一个手挡住了她,然后她看着张慕:
“小慕,你一直都在流血,所以在问我问题之前,你可不可以先去包扎一下,我会在这里等着你问,多久都问。”
张慕摇摇头:“这点伤,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指指自己胸口的心脏位置:“真正的伤,是在这里面,插着一把刀,一拔掉就会死的那一种。”
李小午点点头:“那好,你问你想要知道的吧,你也是和他们一样吗?想也是想来问我为什么吗?”
张慕仍然摇头:“小午,我首先想要告诉你,我去了香港,我见到了我的女儿,她的名字叫张平安,是一个可爱的宝宝。
这知道这是一次对你的背叛和伤害,但这不是我的本意,当时的我,并无知觉,我心里最爱的人,始终是你,所以还请你,原谅我!”
李小午微笑着:“在这件事情上,我曾经想不通,但是我并没有怪你,而且早就已经释怀了,从上次你跟我打电话时说起你和崔真真的关系时,就已经释怀了。
而且那天晚上,我在显示屏前盯了整整一个晚上,我现在很确信,你始终对我很忠诚,绝对的忠诚!
崔真真说的很对,在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指责你,唯独我不可以,因为一定要追溯整个事情的根源,错误在我。”
张慕心头一喜:“那么说,你真的已经不怪我了吗?”
李小午点点头:“自然不怪你,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和崔真真成为朋友,也可以做张平安的干妈,只要你愿意,都没有问题。”
张慕大喜过望:“太好了,小午,那你能跟我回家吗,我给你做面条吃。”
李小午微笑道:“我可以跟你回家,我也很喜欢吃你做的面条,但是,需要等我把这场订婚仪式进行完毕。
然后不管你想请我吃什么,我都可以跟着你去,但是他也会跟着我们一起去。
我现在住在你送给我的会所里,如果你以后想来给我煮面吃,你随时都可以来,就算是大年三十后半夜两点钟,你也可以来,我一会随时欢迎。
但是那个时候,他也会在,即使他不在,在我的心里,他也是在旁边的。”
张慕一愣:“你仍然坚持一定要嫁给他?”
李小午坚定的点点头:“我下的决定,就不会再改变,连我自己也不会改变。”
张慕的心渐渐下沉:“为什么,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吗?你要我相信你,也是你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吗?”
李小午却反问道:“小慕,如果我今天跟你说是,你还会如以前一样的相信我吗?如果我今天跟你说不是,你又会像现在一样怀疑我吗?关键不是我怎么回答,而是你自己怎么决定。”
张慕急道:“我可以相信你,无条件的不顾一切的相信你,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李小午盯着他的眼睛:“是的,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你觉得,我今天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什么为什么?”
张慕愣了,是啊,为什么?为什么李小午一定要选择这样做?
李小午慢慢地道:“你的相信,只是一种盲从,并不是你真的要相信,说到底,其实你,并不懂我。
我先来问你,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婚礼,有什么不符合你的想像?“
张慕想了想:“是婚纱,在我想像中,你一定会穿一身中国红来参加这场婚礼,完全没有想到,你会穿一套白色婚纱。”
李小午嗯了一声:“所以说,你了解的我只有其中一种,最传统和最古典的那一种,最爱你的那一种,但那不是我的全部,就如同你无法想象我会穿一套白色婚纱参婚礼一样。”
张慕点点头:“是的,我承认,我对于你的了解远远不够深刻。
你就像九天之上的神祇,即使我在不顾命的奔跑,也根本无法追上你远处的身影。”
李小午微笑着:“是的,就是如此,小慕,我知道你爱我,很爱很爱。
可是你对我的爱,是敬爱,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崇拜和敬畏,这种崇拜和敬畏,使你茫然地服从我一切的命令,从不犹豫,从不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