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好端端的居然做出这等事情!”
“你究竟想求个什么,主公好不容易真心对你接纳,对你我皆是重用,就踏踏实实的不成么!”
“可你看看你,这才过去几天,你又,你又,你这是玩火自焚,你这是要为我蒯家招来祸患啊!”
蒯良脚下就跟着火了一般,不停的来回走着,不时就伸手戳着蒯越骂上一句,涵养什么的,他全都不在乎了,要不因为两人是一个爹妈,他肯定要问候蒯越的先人。
无怪乎蒯良失态,实在是这件事叫他太生气了。
几个月前,那时蒯良还在江夏,但即便如此,蒯越也听说襄阳那边有关于李易没有子嗣,应该另立正妻的传言。
然后蒯越就上了心,不过并不是他自己多么在意,而且他想到了蔡瑁,觉得可能是蔡瑁想搞事情。
如今的蒯家与蔡家算是荆州势力的代表人物,虽然没有联合搞什么小团体,但天然就是盟友,蒯良自然不愿意看到蔡瑁出事。
蒯良行事谨慎,他便叫人去查探一下,如果真的是蔡瑁干的,便准备劝劝他,让蔡瑁不要在这个事情上做文章,最起码现在不要,不然小心李易回来收拾他。
结果,刚开始查探,蒯良整个人就不好了。
因为他发现这件事的根源跟蔡瑁丁点关系都没有,相反,倒是有他自家人的手笔,而且还都是蒯越那头的人。
这让蒯良吓了一跳,赶忙将各种消息汇总起来,然后他越查越是心慌,越查越是生气,因为这件事情竟然是蒯越搞出来的,跟蔡邕,蔡瑁,黄承彦这些人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当时蒯良就忍不住抓掉了一大把的头发,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跟李易联姻的又没有他们蒯家,就算把伏寿掀下马,他们蒯家也没人能去争取那个位置,蒯越这么干的图个啥?
相反,这件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不单李易要收拾他们,蔡瑁那些人也会与他们敌对,后果肯定是狂风暴雨,他蒯家纵然底蕴深厚也是承担不起。
蒯良被这事搞得脑袋都快裂开了,但蒯越不在身边,无法问询,而且心虚之下,他都不敢去信问询,因为蒯越就在李易军中,他害怕泄露消息。
唯一让蒯良庆幸的是,蒯越这件事情虽然胡来,但安排上非常隐秘,尽管是他们蒯家的手笔,但真正参与进去的没几个,于是,蒯良果断下令,秘密将为蒯越做事的那几个人处死,直接斩断了蒯家和这件事的关系。
蒯越的人被杀了之后,蒯越就消停了下来,后续什么反应都没有,但是,这件事情的后续影响却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让蒯良很长时间连睡觉都不安稳,生怕半夜砸门,来个将军把他给抓了。
蒯良也是不容易,就在这种担惊受怕之中生生的熬了几个月,于是,看到回家的蒯越,劈头盖脸的就开骂了。
然而,面对自家兄长的质问,蒯越却是一脸淡然,甚至眼中还有几分若有若无的得意,浑然没有丁点犯错的自觉,看的蒯良的心塞一阵连着一阵,手心痒痒,恨不得来一个大义灭亲。
眼看着自家兄长都快背过气去了,蒯越轻咳了一声,说道:“兄长放心,此事无碍,莫说主公不知道,即便被主公得知,我也有万全之策应对,绝对不会有半点闪失。”
“你大言不惭!”
蒯良再次感觉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蒯越的鼻子骂道:“你也敢说万全之策,呵呵,难道你不知道,主公与伏夫人相识于微末,虽然当初结合有些意外,但之后相处并无不妥,即便伏家有意让两人和离,伏夫人也依旧跟随主公,可见主公与伏夫人感情深厚,就凭这一点,主公知道你敢算计伏夫人,主公如何能饶你!莫非你忘记了曹操孔融使者是怎么死的不成!”
虽然是骂着蒯越,可蒯良自己的脸色却是越骂越糟糕,他想起当初那个叫什么祢衡的只是冒犯了李易的妾室,先是被周仓砍死也就算了,后来还被李易叫人给扒出来喂了狗……
但是,看看蒯越干的事,这可比祢衡那个没脑子的要过分的多啊!
稍微想想里知道后的反应,蒯良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裂开了。
面对有点暴走倾向的蒯良,蒯越倒是淡定的很,摇头道:“兄长这次却是说错了,弟虽不才,也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即为主公麾下之臣,得主公信任,更授予军师要职,却是万万不敢算计主母的,否则还有何颜面面对主公?”
蒯良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就被气笑了。
现在都要把伏寿给掀下去了,这都不叫算计,那什么叫做算计?
然而,看着蒯良的反应,蒯越心中却是一叹。
彼此虽是兄弟,智谋也是不相上下,然而,无论之前追随刘表,还是现在效忠李易,两人的行事做法虽然不是南辕北辙,却也是相差甚多,不然,对方肯定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蒯良皱了皱眉,刚刚那一瞬蒯越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放仿佛是被鄙视了一般。
这让蒯良心里更加火大,不过,他终究不是莽夫,虽然越来越生气,但心中疑惑也是越来越多。
两兄弟沉默了一会,蒯良先行开口,问道:“你说你不是针对伏夫人,有何凭证?”
蒯越轻笑,道:“此事结果便是凭证。”
蒯良眯了下眼睛,似是不解,然后就听蒯越继续道:“伏夫人无论出身还是自身仪态,为主公正妻都是最优之选,我发动此事,从未想过让主公更换正妻,也自知做不到这一点。”
蒯良忍不住问道:“那你这么做到底图个什么?”
蒯越正色道:“主公不计前嫌授我军师要职,东南一行,屡次委以重任,既然主公如此厚爱,越为臣属,自当殚精竭力以报主公,所以,我要为主公安定后方,为主公稳定家事,还有,某些事情,也要尽早给主公提个醒!”
“嗯?”
蒯越的回答让蒯良很是意外,但很快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起来,紧跟着,脸上浮现一抹震惊之色,然后再看蒯越,那目光就仿佛不认识蒯越了一般。
蒯越淡淡一笑,他知道,蒯良应该是明白他的一些想法了。
既然如此,蒯越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很认真的说道:“主公天纵之资,将来必为天下之主,如今看到这一点的人已经不在少数,如此,若是有人能夺了伏夫人的正妻之位,将来便可不费吹灰之力位极人臣,可谓是大大的划算,而且,主公如今还未有子嗣诞下,更是让人有了攻讦伏夫人的口实。”
“不过,如今主公太过强势,镇压东南,无人能够匹敌,更不敢冒犯,再加上如今有资格与伏夫人相争之人,其父辈又都是智谋之士,所以,短时间内,他们固然会有想法,甚至会偶尔放出一些流言蜚语,但绝对不会真的站出来,在此时,就此事对伏夫人发难。”
蒯良微微颔首,对于这一点,他也是看得非常清楚的。
这次蒯越搞的动作,虽然动静不小,却没有形成真正的威胁,主要缘故就是那些利益相关的人没有直接站出来参与其中。
蒯越脸上忽然多了几分严肃的神色,对着蒯良拱手问道:“敢问兄长,此事若是没有愚弟这次出手,那么兄长以为,究竟会在何时,才会有人真正的站出来让主公更换正妻?”
蒯良沉吟,只是用了三五个呼吸功夫,便轻声答道:“北伐!”
“正是北伐!”
蒯越稍稍提高声音道:“主公今日成就,皆是主公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只要主公人在襄阳,根本无人敢有异动,而之前主公征战扬州,虽然是个机会,但此时暴露意图实在太早,而且几乎不可能成功。”
“但是,一旦主公挥兵北上,情形就大大不同了。”
“北伐,决定中原归属,届时主公肯定不希望看到后方生乱,若是有人在那时以子嗣缘故对伏夫人发难,只要手段高明一些,别伤了主公颜面,那么主公为了稳定后方人心,纵然心中不愿,很可能会选择妥协,换来人心安稳。”
“唉!”
说到这里,蒯越忍不住叹了一声,道:“若是主公身边再有一为贵女,身份与伏夫人相当,纵然其图谋主公正妻之位,我也绝对不会出手干预,毕竟此乃主公家事,可问题就在于,比如蔡邕、蔡瑁、黄承彦,还有即将入门的扬州谢家女,论威望势力,都是各有所长,各有依仗,即便主公愿意更换正妻,但想要在这几家中做出选择,也非易事,很容易就会成为长久争斗,成为内耗,甚至成为主公北伐隐患!”
“越虽不才,但既然身为军师,在主公成就大业之前,哪怕是豁出性命,也绝不容许这些变故阻碍主公脚步!”
“你——”
蒯良张了张嘴,盯着蒯越看了一会,最后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不想这些事情在关键之时发生,耽误主公北伐大事,所以,你就干脆提前将此事揭开?”
“正是如此。”
蒯越脸上带着笑容,道:“兄长或许会担心此事如何收场,其实不然,主公何许人也,在此之前,主公可能对此有些轻视,但是,有了这次的事情,主公便有了防备,虽然不知主公具体会作何应对,但越可以肯定,今次之后,主公必有应对之策,而且,旁人就算有心夺去正妻之位,恐怕也没了那个胆量,而且……”
蒯越脸上笑容渐渐收敛,叹了口气道:“主公的子嗣问题,也确实需要解决,只是这种事情,我等实在不好当面谏言,而主公自身似乎也有所轻视,所以,干脆就借着这次的事情给主公提个醒,我相信,以主公英明,定然能够妥善安排。”
蒯良听了蒯越的解释,有点佩服他的目光长远,但同时也有些无语,因为蒯越固然看的很远,可他只管掀盖子,后续处理却是直接扔给了李易。
这胆子简直太大了。
若是一切安稳,可以说蒯越精明,但稍微有了闪失,那后果不可设想。
蒯越如此行事,简直就是赌博。
苦笑了一声,蒯良摇头道:“好吧,你的心思我明白了,但是,我问你,你可打算找主公坦白?”
蒯越想都不想,便直接摇头道:“自然不会。”
蒯良问道:“你如此行事,可是担了被诸多世家嫉恨的风险,而你不告知主公,那你所废心血,主公岂不全然不知,劳心劳力寸功也无?”
蒯越再度摇头,道:“兄长说笑了,那些世家如何敌视与我也就算了,但关键的是,此次未得主公授意,我就擅自行事,不过主公正是进取之时,我此举算是先见之明,主公多半会对我褒奖,然而,一旦等到天下大定,如此旧事很容易就会成为……取死之道!”
蒯越的声音并不大,可蒯良却是听得背后一寒。
蒯良毕竟是刚刚想通此事,考虑的还不算太深,但现在被蒯越一提醒,他方才明白,蒯越担得风险,可不仅仅只是得罪将来的外戚那么简单。
看着蒯越没有太多表情的脸,蒯良过了好一会,叹息道:“你这又是何苦来哉,如今主公已对你完全信任,授予军师高位,只要你兢兢业业,尽心谋划,便可顺利从龙,又何必行如此凶险之事,给自己平添祸患?”
与蒯良的眼睛对视了一会,蒯越洒然笑道:“兄长可还记得,当初我擅自安排刺客,刺杀主公?”
一提这茬,蒯良的嘴角直接就是一阵抽搐。
蒯越倒是看得很开,坦言道:“当初刘使君为主,我为臣,刘使君被主公蒙蔽,我无奈之下只能擅自行事,刺杀主公,以报答刘使君。”
“今主公不计前嫌,以国士待我,我又如何不能以国士相报?莫说些许风险,些许名利,即便是舍了此身也不是不可!”
感受到蒯越身上的气势,蒯良脸色微微变化,暗叹一声,对着蒯越拱了拱手,道:“为官治家,你皆不如我,但是,辅佐君王,你却是胜我太多啊。”
蒯越展露笑容,同样拱手,不过却是对着李易府邸的方向,缓缓说道:“非是兄长不如我,而是兄长顾虑太多,所以,我今日有一言要劝谏兄长。”
蒯良正色道:“讲!”
蒯越目光看向李易的府邸方向,悠悠然道:“主公非是凡俗,今后成就,绝非所谓的古之明君圣主可比,我等若是太过计较自身得失,看似高明,将来怕是会因小失大,然后悔之晚矣啊。”
蒯良沉吟,正要答话,就见房门被敲墙,蒯良蹙眉,但想到应该是有急事,便应了一声:“进来。”
来人是蒯家的老管家,对着两人行了一礼,然后也不耽搁,直接说道:“启禀家主,外面刚刚传来消息,襄侯忽然出城去了,似乎事有诡异,城中官员许多都被惊动了。”
蒯良嘴角抽搐了一下,几乎是本能的,他感觉这事多半与蒯越有关。
蒯越却是一脸淡定,问道:“可打听到主公因何出城,又是去得哪里?”
老管家脸色有些古怪,但还是如实说道:“据说,襄侯留下话,好像是寻找仙道去了……”
老管家说罢,蒯良蒯越两兄弟的表情都是凝固了一下,然后蒯良没好气的瞪了蒯越一眼,起身道:“准备车架,我要出去一躺!”
等到蒯良走出好几步了,蒯越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追了上去,不过他眼神却是有些迷茫,因为李易的反应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