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籍嘴角直抽抽,他那不过是客气话啊,对方只要是个明白事的,自然不会提那些没有商榷余地的事情,可听李易这口气,怎么像是当真了?
伊籍看了看李易,只见李易的神色无比认真,眼睛闪闪发亮,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无奈,伊籍只能低头道:“寻常事情籍可代州牧应下,但如果太过为难,还需要上报州牧才能最后做下决断。”
李易笑了笑,刚才伊籍要是直接点头,他都敢说让刘表把州牧让给他,然后看看伊籍怎么应对,现在伊籍先怂了,却是让他好生遗憾。
沉吟片刻,李易说道:“行,既然机伯如此诚意,李某人也愿意与州牧尽释前嫌,一同应对袁术。”
“当真!”
伊籍闻言脸上不由浮现激动之色,然后就见李易摆摆手,示意他先冷静,跟着笑眯眯的说道:“不过这是有条件的。”
伊籍呼出口气,他来时就有准备,不怕李易拒绝,就怕李易不提条件,当即问道:“襄侯请讲。”
李易笑了,笑得无比纯良。
“南阳缺粮,百姓不能饱腹,李某无能,还望刘使君可以给予援手。”
“不知襄侯缺多少粮食?”
李易会提出要粮食,这是在刘表与伊籍的意料之中的。
虽然李易一直都有通过各种渠道购买粮食,但奈何李易对此事极为上心,是当做军事机密来做的,这几个月中,暗中已经宰掉了十来个想要探查宛城存粮的人,甚至连那些人家中的男丁也被“消失”,于是,探查李易存粮就成为了风险极高的一项工作,刘表在几次折了人之后,也就没有再做试探,这就导致了,刘表他们根本摸不准宛城的粮食多少。
李易淡淡笑道:“不多,五十万石就好!”
“什么!”
霎时间,什么淡定,什么君子风度,伊籍全都不要了,豁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不光音调提的老高,甚至,李易感觉他的发冠冕都往上突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怒发冲冠了。
伊籍看着李易,一脸严肃的说道:“襄侯,籍此来是诚心向襄侯求助,对于襄侯要求,自当尽力满足,此事襄侯若是应允,籍自然不胜感激,若是不允,籍虽然失望,却也不会怨恨襄侯,只能是回到襄阳后再做其他打算!”
“但襄侯明明已经答应商谈,却提出我等根本无法允诺之事,如此……难道就不怕折损襄侯名声?”
伊籍是真的很生气,李易要的不是五万,而是整整五十万石粮草啊!
这么说罢,在寻常的时候,不考虑其他损耗,一万兵马一个月差不多要消耗五千石粮草,这还是让士兵吃饱的情况,那么李易开口要的五十万石粮食,稍微省省就足够他养十万大军了!
荆州有粮不假,但那些粮食或是原本就有安排,或是以防万一,不得不保留的储备,抛开这些,真正可以让刘表随意支配的粮食并不算多,否则刘表平时也不用缩手缩脚的,以至于袁术打过来还要临时征召兵马。
所以,李易的这个要求太过分了,甚至是让人找不到讨价还价的欲望。
条件是李易开出来的,对伊籍的过度反应自然早有准备,所以他一点都不着急,而是一脸淡定的给伊籍解释道:“南阳兵马两万,早先收拢南阳流民近十万,中途陆续收拢外地流民十万,年后收纳豫州黄巾旧部又是十万,这三十万人每月消耗就十万石粮食,所以,李某向刘使君要粮五十万,不过是半年之用罢了,一点都不算多。”
伊籍沉着脸,他虽然不知道李易现在存有多少粮食,但对李易在城外的安民镇的人口却是大概有些了解,根本没李易说的那么多,再考虑到其中青壮比例比较低,而老人小孩女人吃的又少,怎么算一个月三万石粮食就够了。
伊籍心里算了这笔账,但他并没有和李易争辩,他已经看出来了,李易这人的脸皮奇厚无比,就算他拿出证据说李易这边有多少认定,李易也会死不承认,甚至还会倒打一耙,质问他为何暗中打探消息,是不是有敌意什么的。
不得不说,伊籍也是个聪明人,一番接触下来,已经对李易的无耻有了非常深刻的了解。
“襄侯!”
伊籍再次坐了下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说道:“襄侯所求,太过为难,如今江夏半数之地已经易主,原本囤积在西陵的粮草也被袁术占去,今后荆州之战,粮草之事几乎全凭襄阳供应,恕籍直言,若是此时将五十万粮草赠与襄侯,三月之内,纵然袁术兵锋未到襄阳,荆州也会不战自乱!”
“所以,五十万石粮草,襄阳实难承受,而且,以襄侯兵马数目,要这许多粮草,恐怕也会被人诟病,怀疑襄侯另有其他想法!”
“总之……还请襄侯三思”
李易点头,表示完全李易伊籍的想法,但嘴上却道:“机伯所言,李某明白,只是机伯却为何不考虑我南阳难处?”
“襄侯请讲。”
“之前刘使君有意对南阳用兵,此事众人皆知,如今因袁术来犯,不得不暂且搁置,现在我相助刘使君,刘使君自然会承诺,将来不再针对李某人,可是,李某却是怕了,因为李某信不过刘使君,更不愿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旁人手中,所以,李某为求自保,手中必须要有粮草,万一刘使君将来出尔反尔,有那五十万石粮草在,李某也不至于束手待毙!”
对于李易如此质疑刘表的信用,伊籍无法辩驳,因为自打传出刘表叫人刺杀李易,刘表的信用已经有些崩了,反正以伊籍的口才,在李易面前是没办法强行为刘表圆回来的。
无奈,伊籍只能继续以之前的借口说道:“襄侯心中有所顾虑,也是……可以理解,但襄侯可否退让几分,否则,纵然籍有心应下,将来刘使君也断难应允啊!”
李易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叹道:“好吧,我与刘使君之间虽然有些摩擦,但对机伯才学却很是欣赏,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让他三分吧。”
“当真?”
伊籍顿时面露喜色,虽然感觉李易想达成条件,迟早都会松口,但听李易说是因为欣赏自己,哪怕客套成分居多,但伊籍还是有些受宠若惊。
李易笑着点点头道:“当然,李某口中从无虚言!”
伊籍赶忙问道:“那不知襄侯是……”
李易摆摆手,打断了伊籍的问话,说道:“既然因为战事,刘使君余粮不多,那就这样,李某只要三十万石粮草,其余二十万,便换成五万副兵器铠甲好了。”
说罢,李易不顾伊籍那再次僵硬的笑容,很自恋的露出了一种我是好人,我很善解人意的表情。
伊籍深吸了好几口气,要不是有典韦这个一看就不像是好人的大汉在一旁盯着,他绝对要对着李易开骂了。
自董卓祸乱之后,天下粮价便开始飞涨,二十万粮食是很大一笔财富,但粮食到底只是寻常之物,挤一挤,总是能弄到手的。
但军械就不一样了,这是凶器,很多时候是有钱都搞不到的,就像李易,他能到处买粮食,却没办法到处买兵器。
所以,就价值上来说,五万副兵器铠甲,可比二十万石粮草要贵重的多,也就是说,李易不但没让步,反而是变本加利的向襄阳伸手了!
伊籍气得胡子有些抖,过了好大一会,才颤声道:“襄侯已经说了,南阳兵马不过两万之数,可襄侯却开口就是五万副兵甲,要来何用?”
李易笑道:“自然是防备刘使君事后,再起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伊籍下意识的揉了揉脑门,然后一咬牙,说道:“对不住了,襄侯,襄阳储备有限,恐怕至多只能给襄侯五万粮草,然后每月原定粮草照旧……”
顿了顿,伊籍看了李易一眼,又道:“至于武器铠甲,襄阳可拿出五千之数!”
李易眼睛不由得微微睁大,虽然他知道自己是漫天要价,知道伊籍会杀价,可这杀的也太狠了吧?
一刀下去就是九成,这换谁都受不了啊。
李易摇头笑了一声,旋即吩咐道:“恶来。”
“在!”
典韦正看伊籍不顺眼呢,居然敢砍这么狠,实在是不给他主公面子,又听李易呼唤,应答的同时,右手也猛的握住刀柄,虽然不得李易命令,长刀没有出鞘,但隐约中却是有金铁之声,仿佛随时都能叫伊籍人头落地。
伊籍也有些被典韦给吓到了,但他虽然脸色发白,但依旧坐得直挺挺的,根本没有退缩之意。
李易自然不会杀了伊籍,相反心里还比较认可他的表现。
对着伊籍点点头,然后李易对典韦招呼道:“奔走一日,我已经疲乏,这就回去吧。”
说罢,李易也不理会伊籍,直接起身就往外走,典韦见状楞了一下,他还以为要砍伊籍呢,不过他也没多嘴,当即快步跟上李易。
伊籍怔怔的看着李易的背影,忽的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赶忙起身喊道:“襄侯!襄侯请留步!”
伊籍慌了,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只是还了个价,尽管杀的有点很,但李易也不应该掉头就走啊,毕竟李易要价可是更狠。
不见李易回头,伊籍当即就要追赶,但这可是李易的大本营,多的是给李易捧臭脚的家伙,只见伊籍没走几步,刘辟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拦在伊籍面前,一脸严肃的说道:“先生,请勿在营中大声喧哗,否则,纵然先生是襄阳来客,我等也只能对先生军法从事了。”
伊籍下意识的就想跟刘辟辩驳,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刘辟还真不算是为难他,因为不管是伊籍刚进来,还是说现在,这处军营里都是比较安静的,而伊籍刚才的那一声呼喊明显非常刺耳,以至于附近许多人都在盯着他看。
没辙,伊籍只能躬身道:“是籍冒犯了,只是籍现在还有要事要与襄侯商谈,还望将军行个方便!”
“这个啊……”
刘辟哼哼了两声,拖延了一下时间,眼看着李易已经走出营门了,这才侧身给伊籍让出了一条路。
“多谢。”
伊籍向刘辟拱了下手,便提着衣摆往李易方向追去,但没等他到门口,就看到李易的马车已经缓缓向前驶去,伊籍也不敢大声叫喊,只能上了自己来时的马车,对车夫道:“快,追上襄侯。”
车夫当即催动马儿前行,但伊籍一看,这慢悠悠的,与李易的距离怕是会越拉越大,又催促道:“劳烦快一些。”
车夫侧身对着伊籍拱手,道:“劣马无法疾驰,还请先生见谅。”
“你”
伊籍气的脸都红了,他来时马车走的可比现在快多了,结果一转眼就变成劣马了?
伊籍知道,这多半是有人吩咐车夫了,无奈,伊籍一咬牙,道:“停车!”
车夫下意识的拉了下缰绳,然后就见伊籍跃下马车,直接发足向前大步奔走,口中喊道:“襄侯,请留步!”
这年头的文人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酸腐书生,君子六艺都是要学的,所以伊籍身体不差,再加上心里着急,这撒丫子跑起来,速度也是相当可观,不一会就追到了李易的马车后面,但眼看就要追上的时候,李易的马车却是忽然快了几分,让还在发足追赶的伊籍好险就岔了气。
见状,伊籍只能一边跑,一边喘着气喊道:“襄侯,请停一停,一切还可以商量啊!”
“襄侯……”
随着伊籍的呼喊,李易将马车后面的小窗拉开,伸出一个脑袋,瞅了眼伊籍那有点跑歪的发冠,忍着笑说道:“唉,机伯,之前所谈之事,你我所想相差实在太大,再谈下去也是徒劳,反倒是伤了你我情分,我于心不忍,所以,你还是回襄阳去吧,刘使君若是为此责怪与你,你只管将缘由全推到李某身上便好,绝对不让你受丁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