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黄打着饱嗝,满口胡言。
他之所以如此做法,并不是出自什么恶趣味。而是秉持一颗救人危难的拳拳之心。
然而救人危难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在对方人数众多,且已经扣押了人质,随时可能撕票的情形下。
钟黄不可能做出类似狗血影视剧中,伟光正主角被要挟而投鼠忌器,全靠运气翻盘的愚蠢行为。
毫无疑问,临敌,的确是一件关乎生死的大事。然而真正的勇者不惧艰险,真正的智者则不畏要挟。
钟黄之勇三军难当其锋,钟黄之智足以明辨敌我。
因此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已经开始了临敌状态。之所以口出秽语,不过是示之以形,使其利而不疑罢了。
兵者,诡道。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武道同兵道,虚实诡诈论到最后,不过是因地制宜,相时而动而已。
然而钟黄方才所示之形也绝非毫无破绽。
此时虽是月夜,但若稍微注意,便可看到他身着锦衣,足踏皮靴。却说自己身无分文,饥饿难耐。如此反常,定然会让人生出警惕心理。
不过这四人完全沉浸到了那紧张刺激的故事情节中,忽略了这些异常之处。
往常他们行事,恶是恶了,毒也够毒。可若论起会玩,还是要比扶桑领先千多年的独特经验差得远。
这样精彩而又荒谬的故事,正合了他们的胃口。
因此,那师兄闻言将眉头一皱,刚刚砸了砸嘴,还没来得及说出话来,那严涛便立刻领会了师兄的意图。
“吕强,赶紧给这位悟空法师拿点吃食,再将你的醉梦仙取来!
如此嘉事怎可无酿?”
吕强点点头,收回兵刃。取出随身包裹中的干肉,又解下一个大酒囊。
“喔?还有美酒?那便再好不过了。
和尚我要是有酒,这故事还能再精彩几倍呀!”
钟黄随手接过了干肉,打开酒塞闻了闻,连连点头。
“嗯,不错不错!
不过得容我先喝上一口再说其他!”
说罢,仰头便喝。
这一口犹如牛饮,吕强三人眼看着那重达数斤的大酒囊瞬间干瘪。
“喂!和尚!这酒可难得得很,你怎么全给喝光了?”
吕强只道这个酒肉和尚五毒俱全,贪恋美酒,还有些心疼这喝法糟蹋了醉梦仙。
“你这样喝可就醉了,还怎么继续说那夫前目犯的故事?难道要我们在这等你酒醒不成?!”
严涛连连摇头,道出了师兄的心声。
“嗝~”
钟黄摸了摸肚子,醉眼朦胧地打了个酒嗝。脚下踉跄了几步,双手胡乱挥舞,似乎是真的喝醉了。
“不、不妨事。
待我将这醉梦仙还给你们便好了!”
钟黄足下踉跄,看似醉酒,其实双足暗蓄劲力,犹如铁铲。
肩头拱起如挑担,足下连踏似泥。双手急挥遮敌眼,上下齐攻鬼难防。
吕强原本就收了兵器,又在钟黄身体右侧,距离最近,也便成了第一个攻击对象。
他正心疼那一大袋醉梦仙,哪料到这贼和尚喝了酒就翻脸无情。
当即便被铲断足踝,一肩挑飞。
左侧的徐生见事不对,怪啸一声抢先向钟黄攻到。
“锵!”
剑音铮然而又短促,直刺钟黄后背的大椎、肩井等穴。这一剑已不输于现世的剑法大家。
这一剑攻敌之后,看似凶险,可其目的并不在于杀敌。而是扰乱敌心,使其心有挂碍,为随后杀招创造一击毙敌的机会。
剑招逋一出手,钟黄后背的毛孔便耸然攻起。
这一剑看似直刺大椎,其实后续隐含着下削上挑,凌厉狠辣,已然封锁了自己的一切退路。
虽然如此,钟黄却很清楚,这一切都只不过是牵制的假象而已,真正的杀招早已悄然隐伏。
当然,若是不管不顾,假子也可成为真军。
身后一剑索命夺魂,钟黄却没有前奔躲闪,以脱离剑招的笼罩。而是双足立地生根,双手缩至下颌,如虎抱头。
因为他知道,虽然身后杀机凛然,可致命的杀招就在眼前。这无需化劲的敏锐感知,而是身为战术大师的基本素养。
目光微闪间,一柄长刀,映着冷月,悄无声息间已经极速滑向自己的咽喉。
“配合得不错!”
杀招在前,索命于后。徐生、严涛自忖这和尚即使武功再高,也难逃灭顶之灾。却不料此人兵刃加身,竟还有余暇开口说话。
“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徐生冷笑一声。
他剑招先发,此时已临敌背。剑尖灌注真气,可洞穿金石。只要洞穿大椎穴,莫说是肉体凡胎,就是大罗神仙神仙也难逃一死。
果然。
“噗!”
这一剑直贯其背,可不知为何,却错过了大椎穴,而是正中其肩井穴。
徐生心中一喜。就算是肩井穴,也可废其一臂,余下不过是补刀而已。
他刚想说话,耳中却听见一声雷鸣般的巨吼。
“吼!!轰!”
宛如平地起了惊雷,其声振聋发聩,就连手中的剑都受到震荡,抖了几抖。
不远处的何心莲被这天灵教四人所掳,一路上已经受尽言辞侮辱。
虽未失身,可这四人恬不知耻,说什么要将她献给教主做练功引子。
这一下可把她惊了个透心凉。
就在她百般逃走无用,离乡越来越远,行将绝望时,却出现个怪和尚。
她的心中冒起一丝希望之火。可是刚要开口求救,却听这和尚说起了隔壁老王什么夫前目犯的故事,满口污秽之词,竟是要与那天灵教四人合谋自己的妹妹!
何心莲虽长在闺阁,却一心向往着江湖侠客的故事。每日里不是舞枪弄棒,便是读些剑侠传奇的话本小说。
自从被掳掠,这一路上她的心中总是在回荡着那些话本传奇的剑侠故事。心中时刻期盼着会有一个着白衣,背长剑,足踏风尘,飒若流星的英雄侠少从天而降,解救自己。
可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把她打得找不着北。
来的是个和尚,还是个花和尚。
“苍天!你为什么要如此作弄我?我为什么要相信那些话本中的鬼话?为什么我要让爹爹去办什么比武招亲,惹下祸患。”
何心莲心若死灰,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起来,如同行尸走肉。
只是在心底深处留存一线期盼,盼望着老天爷赶紧降下天雷,将自己和这群披着人皮的畜牲一起轰杀至渣。
没想到苍天似乎是真的长了眼,一声雷霆巨响惊醒了她。
随后她就看见了让她毕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那秽语连珠的花和尚身前碎刃纷飞,月光映照下似乎飘起了一场银白色的刀雪。冰冷残酷,而又带着一丝异样的美感。
身前危机虽解,身后的剑光却已触及背心,那和尚已然来不及转身躲避。
这一刻,何心莲的心中突突直跳。
不知为何,在何心莲的心中,那些传奇话本中白衣剑侠们,此刻突然与这黑衣斗笠、看不清面容的花和尚重合在了一起。
她握紧了拳头,心中则暗暗祈祷,祈祷着老天再给她一次机会。
但那一剑不过是稍微偏转,仍然正中那和尚的肩背。
“啊!”
一声惊呼霎时间便传遍了小河的两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