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消火。这大好月夜,何不先下来,歇歇脚赏赏月,顺便大家谈谈心?整天这样飞来飞去的不累吗。”
钟黄双手大拇指、食指、中指三指呈鹰爪分别扣住光姆左右双足的太溪、三阴交、昆仑三穴。
三穴之中,太溪和昆仑分属阴阳足经,而三阴交是足三阴经脉的交会之所。三者同是运行气血、连通腑脏的关键经穴。
对于武者,尤其是打通了十二正经的小周天武者交通真劲,搬运气血,十分重要。
即便不论其交通真气的重要性,仅从人身基本构造来说,三穴附近都富有足部筋肉、血管和神经,是控制足部运动的关键部位。且三者刚好形成一个三角,将后足跟腱护在当中。
所谓的力从地起,这个三角区便是武者凭借地力的枢纽所在。
现在钟黄制住三穴,便相当于抓住了光姆下半身的关键所在,有提纲挈领之妙。
因此任她再是催动秘法,也只是感到足三阴与足太阳膀胱经中的真气渐渐滞塞。连番扯动巨力,却觉得后足跟腱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光姆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一只落网之鱼。那渔网还不是一般的麻线绳兜,却是金刚做的网,就算毁去自己的肉身也毫无鱼死网破的可能。
且对面这黑影行事不像一般人,偷袭已算无耻,摸脚更是下流。现在百忙之中竟然仍不忘出言讥讽,差点把光姆气得昏死过去。
光姆不想听,却不得不听。她想脱身,可怎么也逃脱不了那双魔掌。一时间一种身不由己的失控感和渺小感油然而生。
既已穷途末路无计可施,只好再将希望寄托于敌友难分的大师兄身上。
“诺日博,你这赤山下的贱奴,本师的家儿,还不快来救你师娘?若再迟误,不怕回去之后本师将你下火狱吗!”
赤山是黑禅教宗门所在,唐人称其为火焰山,西域尚红,惯称为赤山。
而诺日博年幼时的经历与光姆类似,的确曾是黑禅教的教奴。只是他出头较早,不久之后便被克梵巫看中,选为第一弟子,一跃而成为人上之人。
一般人若是有求于人,不说事先要对所求者许诺下万般好处。至少最基本的一点就是要做到伏低做小,礼下于人。
可是她光姆却不是一般人。而是八极天龙的明妃。因此这番求救的话一出口,不但无丝毫哀求之意,反倒像是平日里的呼奴喝仆。
那颐指气使,骄恣放纵的姿态,仿佛眼前的诺日博并不是黑禅教三代弟子第一人、她光姆的大师兄,而是她的豢奴一般。
“蠢女人,死到临头尚不自知,却要跟我耍脾气?”
诺日博看了眼狂妄不已的光姆,依旧不言不动。
他已认定钟黄必是与当年的逍天道一样,是半步宗师的大周天强者。这样的人,就算他的师傅八极天龙之首克梵巫亲自前来也讨不了丝毫便宜,遑论是他?
因此他只把光姆的话当作是临死前的失心疯语,也不多加注意,更不会去营救。反而全神贯注地紧盯着钟黄的一举一动,将心中的警惕和戒备提到了最高。同时后脚跟稍稍抬起,真气直贯脚底涌泉穴,随时准备——开溜。
钟黄顺着光姆的视线看了看一动不动的诺日博,又将目光下扫,似是注意到了诺日博双脚的动作,笑了一笑。
“看来你的这位奴仆,似乎有点儿不太听你的话啊?女王。
要么您先下来歇歇脚,我来替您教训教训他?”
话音未落,钟黄双手大力一捏。
“咔!”
光姆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就觉得双足经脉被捏的粉碎。原本只是有些滞碍的真气,彻底失控暴走。
与此同时,后足跟腱处的筋骨肌肉承受不住如此巨力,也发出一声异响,随后一股锥心的剧痛才传递过来。
真气逆冲,足跟粉碎。
遭此重创,光姆一声未吭,立时晕厥过去。
钟黄松开双手,两脚一前一后,微微作势。
“吼!”
静谧的枫林中突然起了大风。诺日博借着枫叶间隙撒下的月光一看,一道黑影携着风声落叶滚滚而来,似是百兽王者悍然出击。
劲风扑面,诺日博仍旧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这并非他不惧怕,或者有什么对抗的把握。他原本也想要逃走,可是刚要动弹,一股彻骨冰寒就充塞了他的胸腔。
身为武学高手,登堂入室之辈,他当然知道这表明他已经被牢牢锁定。对面的人此时杀意盈胸,自己无路可逃了。
没了正面对抗的勇气,左侧右侧又不敢去走。似乎只剩下了转身逃走一条路。
诺日博却没有丝毫转身逃走的念头,因为他知道,在这等高手面前,像光姆那样转身逃走才真是死路一条。
何况,此时已没有了转身的余地。
“慢着!”
眼看着钟黄携风势如虎吼的一拳到了眼前,就要印在自己的胸膛上。诺日博自觉仍无丝毫逃脱的把握。只好把心一横,足跟落地放下了戒备姿态,同时口中大喝一声。
钟黄以虎扑扑敌,数丈距离一扑便到。可是就在这时,那红脸和尚的面色突然由紧张变得坦然,还张口喝停。
钟黄两足一顿,扑势立停,巍然屹立在诺日博身前一步处。两手下垂,自然站立,似乎刚才发起攻击的人不是他。
“你想说什么?”
话语声夹着风声灌入诺日博的双耳,使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这人、这拳的速度。
“小僧诺日博,方才并非有意欺瞒大师,还望恕罪。”
顿了一顿,见钟黄面上无丝毫反应,诺日博又施了一礼,诚恳地道:
“小僧身处异国,不得不小心从事,当真不是有意欺瞒大师。您大人有大量,还望海涵。”
“哦?有意思。”
钟黄心中一动,笑了。
“你再三请我原谅,我与你并无怨仇,当然可以原谅你了。不过,看你和这女人关系匪浅,你不替她也求个情么?也许我看在你的面上,也能原谅她呢。”
“非也。”
诺日博正色道。
“她对我虽有侮辱,但念及往日曾是同门,我或可原谅。
可是他对大师有了加害之心,更付诸行动,这就不是小僧所能置喙的了。
此女心思歹毒,暗害大师。又不思悔改,一意潜逃,才落此下场,实属应当。若大师别有教训,诺日博也绝不阻拦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