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官造,密宗绿度母。”林丰草应道。
“绿奇楠雕绿度母,还真是讲究。”余耀不由叹道。
佛教是外来宗教,流传下来的佛像,大体也可也分为禅宗和密宗。其中禅宗佛像是汉化后的佛像,兴起时间早,晋代开始,唐代达到鼎盛;而密宗佛像,大约是元代从尼泊尔传入,藏地特别多见,明清时期才开始流行,乾隆“痴迷”藏传佛教,数量最多。
笼统地说,密宗的绿度母,就是禅宗的观音菩萨。这个名字的来源,和早期画像有关系,绿度母的形象基本是绿色。
“绿奇楠的绿度母佛像,又是明代的怕是永乐朝的吧?”余耀又问。
“真是不服你都不行,的确是。”林丰草接口道,“底座后面,从左至右,横刻有‘大明永乐年施’。”
古时的汉字书写顺序,一般是竖写成列,从右至左,即便是横刻,往往也是这个顺序。但永乐年间的密宗佛像,刻款基本都是从左至右,顺应了藏文的读写习惯。
市场上还真出现过刻款从右至左的臆造仿品。
“不过,我听说,这块绿奇楠沉香原料却是宋代的,千年老料啊!”林丰草又补了一句。
“宋代?”余耀想了想,“好像野史有过记载,说蔡京曾经得到一块极品沉香,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题材,便没有找人动刀,后来却不翼而飞。明代初年,被朱元璋所得,他不好此道,但因为珍贵,就权且收在内库。难不成是这一块?”
“我查过史料,正史确实没有记载。不过就像你说的,综合各种野史笔记,这一块的可能性最大。永乐皇帝朱棣夺了侄子的皇位之后,从内库中得到这块沉香,后来雕成密宗佛像也不是不可能。我看了图样,和永乐时期铜佛像的造型也是一致的。”
“当年的鬼眼门,真是太神了,这样的东西都能收了。”余耀想起其他字口的重器,心中不由连连慨叹。只是才朋玺知道太少,不知土字口的重器是什么。
“最后一件东西,也是大件,是一件犀角杯。”林丰草说道此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不过,这个无法考证。”
余耀看了看林丰草,“犀角杯,大件?不会也是超乎想象的大吧?无法考证,是因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犀角原料?”
“不是。虽然很大,比能查到的传世犀角杯都大,却也在犀角的范围之内。这个大件,除了体量,还因为作者。”
“也是明代的?明代的名家最多,首推鲍天成。”
“是明代的,不过不是鲍天成,这个人,比鲍天成的名气还要大。但凡接触过古玩的,不懂犀角的,也都知道。”
余耀脸露疑惑,“怎么可能?不懂犀角也知道?名气还很大,我怎么不知道?”
“吴中绝技,陆子冈之治玉,鲍天成之治犀俱可上下百年,保无敌手。”林丰草沉声道,“我说无法考证,是因为我外公说,根据我外曾祖父和大掌眼的一致认定,这一件犀角杯,是陆子冈的作品!”
“陆子冈?雕犀角?”
“他们是这么认定的。根据图样,上面的确还落了‘子刚制’的款儿,是刚强的刚,不是山冈的冈。”
“落款是没问题的,两种子冈(刚)都有过。但是陆子冈雕刻犀角杯,实在是闻所未闻。”
林丰草笑了笑,“你不是挺喜欢野史么,野史中有过记载的,陆子冈曾经自制过一枚犀角印章。”
“我才看多点儿啊,哪比得了你这个名牌大学的历史讲师。”余耀说着,不由又道,“就连陆子冈亲手所制的玉器,能被认定的都是凤毛麟角”
子冈玉,是华夏玉器史上一个高峰,一说起华夏玉器的高峰,还有两个历史时期的关联,一个是汉玉,一个是乾隆工。
但是陆子冈,是以一人之力成就的高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玩古的,特别是玩玉的,不知道陆子冈,那就别玩了。
子冈玉的种类很多,玉杯玉牌玉簪都有。但自陆子冈之后,仿品铺天泻地,不乏技艺高超者。迄今为止,被公认为陆子冈亲手所制的玉器,不会超过一个巴掌的数儿。
好像都不能说“公认”,否则一件也没有!因为总有人反对。就说被大部分专家基本认可吧。
而犀角杯,想被基本认可,更是有点儿不可思议,所以林丰草才说无法考证。
不过,能被木字口掌眼朱正梁和大掌眼许太炎共同认定,以这两人的眼力,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这时候,余耀脑中忽然闪出一件东西,“林老师,这件犀角杯,不会也是英雄合卺杯吧?”
卺(jin)这个字比较生僻,是瓢的意思。一个葫芦剖开成两个瓢,合卺就是又合起来,所以合卺杯就是古代婚礼上用来喝交杯酒的专用杯子。
故宫里有一件青白玉的英雄合卺杯,被基本认定为陆子冈的传世玉器。
这个合卺杯,是两个杯筒连在一起。用这种杯子喝交杯酒,不是现在这样各拿一个杯子交叉胳膊喝;而是两个杯筒本来就连在一起,合卺杯嘛,一人喝一个杯筒的酒。
这两个杯筒中间,还立体雕刻了一鸟一兽,鸟立兽伏,鸟站在兽首上。
鸟是鹰,通英;兽是熊,通雄。所以叫英雄合卺杯。
“形制的确和故宫里那件玉杯一样,是一件犀角合卺杯。不过,那件玉杯不足十厘米高(很巧,实际高度九点九厘米),这件犀角杯却要大得多。另外,虽然很多人都叫成英雄合卺杯,但实际上,雕刻的应该不是鹰和熊。”
余耀点点头,这一点他也知道,明代的史料中有过描述:“形制奇特,以两杯对峙,中通一道,使酒相过,两杯之间承以威凤,凤立于蹲兽之上。”
只不过,英雄合卺杯这个称呼已经约定俗成,已经说得顺口了。
“犀角合卺杯,陆子冈的款儿。要真是陆子冈亲手所制,那可不仅仅是重器了!”
此时,两人已在大路边等车,一辆出租车过来了。
林丰草一边招手,一边说道,“这个秘藏若真能重见天日,必将掀起文物界飓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