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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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袭卷了我,周围一片混沌。

这种感觉……

是死了吗?

意识就像沉浸在一片安静的湖底,没有重力,找不到方向,溺水一样漂浮着,却感受不到窒息。

没有光线,没有温度,没有声音,没有质感,甚至没有时间……

混沌与虚无,密集与深邃,淹没他的灵魂,本该有的恐惧被吞噬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完全放空的无意识状态。

想要活下去吗?

某种意识缓缓流动,流进了他的灵魂深处,思考的疑惑开始如疟疾般迅速蔓延,周遭的天地支离纷飞,抽生出无数新簇……

死之国的花儿徐徐盛开,铺满了广袤无垠的尘埃,曼珠沙华血红的彼岸之花。

而那腐浊的混沌便坠沉而下,化为它的花泥,堆叠成黝黑的大地。

茫茫渺渺,浩瀚之中,有一个素白的灵魂正散发着淡淡盈光,零落孤缀于漫无边际的花海里。

让我占据你吧。

成为我的生命,与我共同活下去。

扬起的红色花瓣凝聚成一个赤裸的女人,她轻而慢地展开双臂,拥向那个盈亮洁白的灵魂,前胸紧贴,温柔似水,从身后环抱,纤细的手指遮住他的眼帘。

她将手指缓缓分叉,露出一条让他窥视外界的缝隙,看,你死后的世界,多美啊。

盈白的灵魂缓缓睁开双眼。

瞳中朦胧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

【好美的景色,一望无际的彼岸花……】

低头看向自己那虚化的双手。

【我已经死了吗?】

赤裸的女人悠然腾起,倒悬着漂浮到他的额顶上方。

他抬头,衰颓无力,肩膀下沉,颈脖向后倾仰,死寂无波地凝望着她……

【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吧……】

心死力竭,看一切都寡淡了,再不想做任何抵抗,那嗜睡般的困意就这样慢慢将他的双眼阖上……

那就让我吞噬你吧……

盈白的灵魂一点一点,渐隐渐化,越来越接近真正的透明……

就在他几乎快要完全消失的时候,脚下的大地突然出现了裂痕,一道,两道,三道……不断地出现……转眼间无数道裂痕纵横交错,大地就这样像蛛网般被撕裂了……

滚烫的流体从裂痕中渗出,灼热的气泡,一个接着一个,隆起,破灭,又接着隆起,破灭,如同炼炉中金黄明亮的铁水在咕咚作响……

很快,翻滚着的黄金熔岩溢满了大地,黄泉之花皆被焚得一干二净,那熔岩连灼焦的灰色花烬都吞没得丝毫不剩。

人们常说,在冥界,死亡的国度,盛开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红色彼岸花,它们一路开放,通向地狱,是黄泉路上的唯一风景。

而这些熔炎却是能将黄泉之花皆悉焚尽的毁灭之炎,所到之处,皆为灰烬,大地灼灼,岩浆滚滚,眺目而去,湮没天地,仿佛一片缓慢流淌的金色炽热大海。

何等威严,何等壮阔,此等熔岩,只有是来自比冥界更深层的地狱。

竟然是地狱之力,你还真是让人惊喜不断呢,萧楚岚。

岩浆辐射出的高温热浪,使得万物如湍流般扭曲变幻,女人和男人,一悬一立,在热浪中互相对视……

也许,我该尊呼你的真名……

算了,即使那样恭维,你也不会绕了我吧。能在你面前摆回架子,也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呢。

那原本阖上的双眼再度睁开,像是一次睡足后的苏醒,又像是死过一次的重生,他的目光炽耀如炬,散发着太阳般的光芒,如君王般威严,如神灵般优美。

她温柔地轻抚他的脸颊。

离伟大的传奇如此之近,真的有种禁不住的兴奋和雀跃呢。

【-】

他的喉中,有声音传出。

只是几个简单音节,却直达脑髓,震颤灵心魂,神圣而庄严,给予无比强烈的压迫感,回响在意识的最深处,让人无法克制地几乎要跪伏屈倒,那是一种完全超越人类文字的语言。

宁愿提前破茧而出,也不肯让姐姐乖乖吃掉吗?你啊,的确很任性呢,就如传说所言那样。

【】

他拽下悬在半空的她,粗暴地将她压在身下,双手牢牢锁住她的手腕。

岩浆浸没了他们的手腕脚腕,却没有一丝被烧灼的痕迹。

乖宝贝,好好吃吧。

他张开嘴巴,俯身而下,与此同时,璀璨的光芒犹如十轮太阳一齐炸碎,将她的身形曝光成草稿般的线条。

随着线条的飞速淡化,她被剧烈的光芒彻底抹除了……

天空光芒万丈,世界一净如洗……

世界只剩下了他。

他从容而舒缓地起身,抬头仰望,就像先民那样眺望星空,时间的流动仿佛都变慢了……

于是他伸出五指握成拳头,似乎想要攥住整个世界……

他孤单地站在这个灵魂世界里,头顶是浩瀚的天光,脚下是滚烫的熔岩。

一只洁白的羽翅从左背生出,他振翅而展,一些羽毛飘散在空中,辉光闪闪,世界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坏……

在终结的最后,那个单翼天使流下了眼泪,你不明白他在痛苦什么,只是光让人看着就觉得异常悲伤。

当你陷进那股悲伤之时,你仿佛能看到一个又一个连续的故事,像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你忘了是在做梦,长到你忘了自己是谁,醒来的时候,萧楚岚发现自己的眼角竟也挂着泪水,却一点也想不起那个无比悲伤的梦,只依稀记得某种从高处而下的坠落感,还有吞噬女性灵魂后,那个在哭泣的单翼天使的背影……

萧楚岚自言自语道:“我的身体早该被大卸八块了才对啊?可现在身体却是完整的……死透之后成了灵魂体吗?那这里应该就是阴曹地府了吧?啊,脑袋好疼,之前的那些怪异体验和奇怪景象又是什么?只要一想就头痛欲裂……”

其实死也没有那么可怕嘛,还能说话,还能思考,就是有点胸闷缺氧……

萧楚岚回顾了他那咸鱼一样的人生,除了有点愧对父母,也没啥值得留恋的了,不管怎样,这辈子一定要投胎做个高富帅!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有人吗?哦,不对,有鬼吗?有鬼在吗?新人报道~”

“孟婆在吗?孟婆?给我来碗汤,汤头要浓,不要加葱。”

“我愿用老马十年寿命,献祭一个好胎位。”

果然说烂话可以放松心态,萧楚岚尝试着自我催眠。

可是,他越想越不对劲,自己怎么是一个躺着的姿势?而且周围可供活动的空间还是那么的狭窄?这简直就像是睡在棺材里一样啊!

最主要的是,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下半身那雄伟耸立的一柱擎天,那是每个健康的成年男性,在清晨时分,经常会出现的一种富有朝气,蓬勃向上的生理现象。

“人都死了,我要这铁棒有何用!”

“不对啊,人死了还会有生理现象吗?”

“这岂不是说明,在阴间不仅可以这样这样?还可以那样那样?哇,信息量好大啊!”

“做鬼也风流,古人诚不欺我也!”

萧楚岚激动地起身,却一头撞到了棺材板,立刻被弹了回去。

“啊!好疼!”

萧楚岚摸了摸四周,是木材的质感,确定不是动漫和小说中那些法术、魔力、巫蛊的牢笼。

灵魂体也会受到物理反弹?

不存在的好吗!

你看这个地,它又长又窄,你看这个顶,它又平又矮。

这也太特么像棺材了吧?

萧楚岚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曾经看过一个纪录片,里面讲述了街头魔术师克里斯安吉尔从埋进土里的棺材中逃出生天,那时候克里斯的四肢还是被锁铐铐住的,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他奇迹般的做到了,这让萧楚岚至今记忆犹新。

萧楚岚很快抛开了踌躇,即使像他这样的衰仔,也渴望有一天能够挑战自己的极限,做到一般人做不到的事,就算没有观众为他喝彩,对他来说,足矣。

只是单纯的不想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庸,至少某天,或是在他年迈的时候,能够有意或无意地念起:自己也曾独一无二地傲立群雄过,就算不被大众认可,就算不被主流接受,我也为我自己感到骄傲。

他用双脚抵住顶端,用力向上蹬腿,大腿肌肉群是人体中最有力的肌肉群了,一个人能爆发出的最大动能也来源于此。

事情进展顺利得出乎他的意料,棺材盖直接被蹬出了土层,上方的泥土纷纷朝棺材内涌去,把他给活埋了……

“我萧楚岚,就算是死……钉在棺材里……”

经过一番挣扎,他艰难地探出了头,在吐完几口泥巴后,像是生无可恋的模样……

“也要用腐朽的声音喊出……”

“excuse me?我是诈尸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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