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化之战,麒麟卫共损失兵马约四百余,而和的中军损失在四千左右,左军因马背山一战早已损失怠尽,只余几百残兵,唯右军木塔尔部能全身而退,共计损失在九千左右。
如此大的惨败,和居然不敢向乾隆呈报,暗中隐瞒下来。许维却不是那种高风格的君子,暗中上了个密折,详细叙述了和在三化的惨败,如何的被新教军打得损兵折将,狠狠贬低了一顿。
这封奏折在经过留守京师的言世铎疏通后,直接绕过了军机处的耳目而呈到了通政司的手里。
当乾隆看完通政司转呈的许维密折后,脸色大沉,在养心殿的龙椅上眯起了眼,想起事来。站在一旁的总管太监高树春不敢打扰,垂着手候着。
过了半响,乾隆才缓缓睁开眼睛,对高树春说道,
“树春呀,马上让军机处拟一道旨意,就说朕要去热河,让和回来伴驾,甘肃前线一切事务皆交给阿桂办理,他就不要一直呆在那里了。”
高树春会意地小声说道,
“还是皇上照顾和中堂。也是的,这和中堂与许大人听说可是死敌。这二人在一起牵制来牵制去,总不是个事。不是你参他一本,便是他奏你一折,实在很是扰人呀。”
大概被高树春给挑起话题来了,乾隆先是端起案上的一杯龙井小酌了一口,而后说道,
“和兵虽然带得不怎样,可他还是比较善于理财的。内务府本来是极其缺钱的,被他这么一搞,倒是府藏丰富,毋须用到国库半子,有时甚至还要从内务府拔款至国库。
但此次让他督帅前方,可能本身便是一着错棋。你看看他是怎么带兵打战的?连这些成日只知念经的新教徒都打不败,还让自己损失过半。一万五的兵被他这么一折腾,死了快八千,还把朕的一员总兵都搞阵亡了。”乾隆越说越气,差点没砸桌子了。
高树春赶紧在旁劝说道,
“皇上,奴才以为这和和中堂有他的优缺点,您就别只看他那么一小点不是了。”
乾隆原本就没要降罪和的意思,只是要泄泄火气而已,顺着话给自己下台阶道,
“你说得也满有理的,就按我刚才说的办。我估量着阿桂也快到甘肃了,就让和回京吧,这旨里还需严斥他几句,居然隐瞒败绩不报,这怎么能成?要是统兵大员个个都学他,我大清朝不就全无法纪了吗!至于许维,就让他跟在阿桂身边办事。”
谈到许维,乾隆倒是不忍心骂他,只淡淡这么一提,又指示道,
“这许维啊也不让朕安心,年纪虽轻,可这肚量却不大。押运个粮草都不那么及时,以致和都在抱怨。就让他专心跟在阿桂旁边赚点军功,别押运粮草了。”
“扎。奴才马上去办。”
五月初七,阿桂抵达德坎的清军大寨,和与乃弟和琳及诸将出迎三十里。
“桂军门真是及时雨呀,前线正吃紧时,您老便来了,往后我们可得全靠你了。”和言不由衷地说着。
阿桂只是冷淡地并且言词尖锐地说道,
“此次日夜兼程而来,还是无法挽回三化之败,实不知我大清军统帅是如何指挥的。乌合之众居然消灭我大清兵马达八千余人,实在是可悲之致。”
和肚中可把阿桂的祖宗八代都给骂遍了,什么东西,以为自己是勋贵名门之后,便了不起了?你以为这战好打?那你就去试试看,瞧我不拖你后腿才怪。
看来许维与和还真有点一之貉,思想一致,都善于记仇。
大帐内,阿桂面色严肃地指责起海兰察来,
“海兰察,你身为总兵,并跟随我多年,也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之战,可谓战斗经验丰富。怎么战还打成这般模样?你是怎么协助主帅的?”
海兰察颇为委屈,这和一到前线,便把自己给调拔至和琳帐下,兄弟两人从来不听自己的谏言。
三化之战,自己未亲临前线。而兰州几次战役,自己均曾劝和琳要速战速决,可和琳却是闭门不出。等己方士气低落之际,又大举进兵,反而被新教军打得大败而回。
海兰察欲言又止,这还真是两头受气,有些闷闷不热地说道,
“桂军门,其他话我也不说了。往后你就看我的表现吧,我定将这些新教军一举铲平。”
“好。我想诸位将士都有这种决心吧?”阿桂反问在场的几名将领道。
“有!”
“再大声点。”
“有!”这声音差点没把和的耳鼓给震破。
有就有,用不着这么大声吧。这老鬼一来,那些带兵的倒是激情四射。我主持大局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兴奋过,都是些不是东西的东西。
阿桂此时难得笑容地对和说道,
“和大人,这是军机处六百里加急送到我手上的,你看看吧。”
阿桂把军机处转发来的上喻交给和,并指着上面说道,
“这可是军机处按着皇上的意思草拟的文本。和大人您在此地指挥,非但寸功未得,还弄得个损兵折将,导致图钦保图总兵阵亡。你隐瞒不报之情,听闻皇上可是震怒异常呀。”
和顶着张臭脸,寻思着:
这事要你多管,不就死个总兵,至于当众翻出来讲?
和勉强提着神看着乾隆的御旨。
旨称:
“自阿桂到军,经画措置始有条理,此事阿桂一人已能经理委办,无须复令和同办。且恐和在彼,事不归一。即海兰察、额森特向随阿桂领兵打战,阿桂之派调伊等,自较和应呼更灵。着和刻日返京扈从前往热何,所有一切事务皆转交阿桂,不得耽误。许维可酌情军前效力办差,勿负圣恩。”
和阅览完毕没好气地问阿桂道,
“桂军门,那你要我何日启程呢?”
阿桂非常简单扼要地不与和绕圈说道,
“我看你就即日启程回京,扈从皇上摆驾热河吧。”半点回旋之意都没有,态度非常坚决。
这么直截了当地不给和面子,并马上打发其回京,还是和未料到的。
“好,好,好。既然桂军门不要鄙人在军前效力,那我也就只好回京去了。不过万一我军惨败于兰州城西,可不能怨我之前调度无方累及到您。”和那双静白的脸刷的腾红,极度不满地回了一句。
阿桂颇为沧桑的老脸抽动了一下,这和乃真小人一个,丝毫不顾国家利益,于是口气冷硬地答道,
“我阿桂行兵打战就算败了也从未怪罪过谁,和中堂就放心走吧。顺便把和琳也带回去,我不需要不听指挥的将领在军前效力。”
和连唯一安插钉子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徉徉地拂袖而出中军帐,和琳紧随其后。
海兰察素来是人粗心细,甚得阿桂的宠信,他询问阿桂道,
“军门大人,那还有个许维该如何处置?末将认为就算让他继续军前效力,也不能再让他掌管粮草了,此关系着我西北大军的命脉之关键,必须挑一个大帅信得过的人出任。”
阿桂下额点了点,海兰察言之有理。许维与和不和也是众人皆知的秘密,虽然和已走,但自己还是不大放心许维。正好有乾隆的旨意,让许维卸去押运粮草之责。
依自己之见,这许维比起那和来,相对会正直些。可惜乃是个新进之辈,为人太冲,不晓得老成谋国之算,与自己也不大合拍。
既然皇上把如此的重任交与自己,那自己绝不能再有所闪失。
“速传许维来见。”阿桂下达命令。
当许维从德坎返回茂庄的麒麟卫大营时,面目甚是严肃。
杨芳本想开口询问,这下连话都吞回了肚子里,打了个眼色给杨遇春,示意他出面来打听消息。
杨遇春倒也坦然,关切问道,
“许大人,此去大营有何收获?”
许维兴致不是太高地答道,
“阿桂这个老狐狸把我给调到他身边去了,往后日子便难过了。明日可能有新任的押粮官来茂庄,你们都去准备一下。”
语峰又一转,
“其实这我也早就料到了。像阿桂这般有多年征战经验的老将,绝不会放我在后方的。这样也好,大伙儿都到前线观摩一番,长长见识。”
林宾日与杨遇春久处多时,故对麒麟卫的状况有所了解,发问道,
“许大人,既然明日便有桂军门的人来接受,那这和大人调拔给您的四百绿营兵丁该如何交代呢?”
许维虽然对这问题已有所心理准备,可毕竟还是要面对,于是苦笑道,
“还能怎样,当然上折请罪,把详细情形禀明圣上。因新教军势大,四百护粮军全数阵亡,我也只能就地募兵。我想当今天子乃是圣明皇帝,明睿不下唐宗宋祖,自会妥善处置。”
林宾日头摆得跟拨浪鼓似的,说道,
“大人,万万不可。
本朝严禁未经兵部同意就私招兵马,这可是等同叛乱谋逆的大罪,足以被判死刑。
小人在想,和此贼耳目甚多,对大人私招兵马之事可能已有所耳闻。如果就这般递上去,恐正中其下怀,正好来个落井下石。”
许维担心的也就是这一点,自己虽然可以解释乃是因四百绿营兵一打就散,在新教军的压力下,为保大军粮草安全而不得已私募兵马护卫,可就怕和在里头搅上一搅。
朝廷内的关系极端复杂,不排除个别别有用心之人在到处挑拨离间,比如和就完全有可能这么做。
许维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案角,寻思了片刻。看来这林宾日是有了应对之策了,那就不烦让他多出点力。
“还请先生再教我一策。”
林宾日慌忙把许维给挽住,说道,
“许大人,哪里敢当呀。
我是想,我们不如从**入手。这枕边风最厉害万分,和靠着的是清妃,许大人如果能也靠上一个**妃,这往后的仕途就不会那么太坎坷不平了。”
许维听了这个主意,倒是觉得可行。行事不能太古板,有时就需变通。宫中的哪个后妃可以作靠山呢?
当今最红的莫过是清妃,也就是自己搭救过一命的那个公孙盘清。可惜此妃早被和给攀上了。
居第二的便是新近大受乾隆恩宠的容妃,据闻此女乃是新疆维吾尔族女子,由兆惠大将军进献,其体有异香,不假熏沐。
莫非林宾日所提乃是此女不成?
果然,林宾日开口道,
“许大人,鄙人久在西北一带,因机缘识得回部和卓图尔都,与其结拜为兄弟,其妹正是宫中大受恩宠的容妃。小人想进京帮大人疏通一番,平息此一事件。”
许维果断地让人拿来一张一万两银票,交付与林宾日,并深情地握着他的手说道,
“那就全靠先生了。此次回京之后,您就多多打点一番。如在银两上所需不足,可至我许府上寻言世铎言老先生相助。待甘肃事了,还望先生能入我许府助我一臂之力。”
“能为大人效力乃是我林某人的荣幸。”
又收了个人才,许维还真是喜出望外。林宾日此人智谋出众,当可与言世铎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就如那蜀中刘备有孔明与庞统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