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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设巧计请君入瓮,不烂舌收降二杨

无端恼破桃源梦,明日青楼。玉腻花柔,不学行云易去留。

应嫌衫袖前香冷,重傍金虬。歌扇风流,遮尽归时翠黛愁。

-----晏几道《采桑子》

乾隆四十一年夏,正是骄阳似火、天气酷热难耐的时候,可南书房内却是一片凉爽怡人。房内四周角落处都放上了十几个巨大冰块,不住散发出冷意。

朱端坐于椅上,一本正经地为永琰授着课。已经成为永琰贴身侍卫的许维则立于房外,表面上纹丝不动地行使着守卫的职责,其实他是边当着班,边耳朵竖起来偷听房内的授课。

被和数次抢去亲近皇上的良机,许维早已是气愤万分。为了不在今后的比拼中再输给和,许维不仅在傍晚时分去恩师彭元瑞府上听课,连这皇子的课业也丝毫不拉。

对知识的汲取许维简直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所有的书籍全部都看,不管是儒家、墨家、法家还是阴阳家或着是农家,上至天文地理,兵法军事,下至旁门左道,星象卦卜,是书就看,生怕又出个什么《奈何吟》之类的事故,自己丝毫不懂被那和抢了先机就亏大了。

就一年光景,许维因着读遍万卷书,本身的气质也发生很大的变化,更像个饱读诗书的文人而非一个侍卫。

读了太多的书,经史百家,诗词画乐,无书不读,连那奇淫怪异之春宫书《**》、《金瓶梅》也一概流览个遍,到最后就连许维的恩师彭元瑞都很难摸透这弟子的心思了。

因朱乃是永琰的师傅的缘故,许维与永琰关系也异常的好。二人年岁相同,爱好相近,时常在一起谈论时事,抒发见解。

作为皇子及以被乾隆于多年前便内定为储君的永琰,乾隆对他的要求几乎已近苛刻的地步,在儿子面前,乾隆早就没了前几年那做为父亲少有的温柔一面,而只剩下威严了。与永琰最要好的十一阿哥永,因年岁渐大,也交往日稀;与永琰能说得上话的皇长孙绵恩,在宫外管着军队,官职已升到九门提督,也是少有交往了。算来算去,能倾诉心中郁闷的只有贴身侍卫许维了。

在永琰心目中,朱温厚中正,对他悉心栽培,在感情上似乎弥补了残缺的父爱;而许维,则老持成重,颇有兄长之风范。朱、许二人对大清未来皇帝的影响非常巨大。

站在门外光明正大地偷听朱给永琰授课,这已是许维第无数次了。正自听到朱讲到‘《出师表》中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颓废也’,见朱更是详细地讲明,何为‘贤臣’,何为‘小人’,作为君王,只有自清自正,才能有识,才能辩忠奸时,许维不由嘴角一撇,对朱这种思想颇不以为然。

这贤臣与小人之分,就犹如正邪之分一般,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所谓成者为王败者寇,只要你有实力,行事再邪门,你也是正,也是贤臣一个,三国时期的诸葛亮便是个典范。

见永琰听得仔细,朱不由考较道,

“如若由你继承大统,你将如何应对这天下事?”

永琰虽年方十七,可对现今天下之局势早已由许维口中知晓得一清二楚,晓得大清王朝经过了数十年的繁华,已是开始走上了下坡路。再富有的王朝,哪经得起乾隆帝的穷兵黩武?

永琰脱口而出的便是前几日许维与自己攀谈时所说的治国之道。许维闲来无事时,总是喜欢站在永琰的立场上说些今后的为君之道:

“师傅,今后我一旦登上皇位,将恪守着‘仁、勤、俭、慎’这四字原则。”永琰答道。

许维在门外一听,乐了,这家伙,居然把自己告诉他的一些话改动一番后拿出来蒙老头子了,还真行。

“何为仁、勤、俭、慎?你把所理解的意思说给师傅听听。”朱问道。

“博爱之谓仁,尚矣。。。。。。。圣人应天受命,调御万方,作之君,作之师,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家国以治,天下以平,流泽子孙,其根本深厚于仁。

民生则在勤,勤则不匮,自天子以至庶民,咸之勤之为要,则庶政修而万事理矣。。。。。。人日勤劳则日近于善矣,日习惰驰则日近于恶矣。欲求家国治,天下平,安得不勤乎。”

见朱不住地点头,永琰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发挥起来,说道,

“创业之始,皆有朴素之质,先民都崇尚节俭,不务浮华。可后世之人,竟变其本而加其厉,竟奢靡之习,忘节俭之风,而礼之本意失矣。。。。。。。移风易俗、拨乱反正之道,莫善于俭也。”

听到此话后,朱心内一震,又复一喜,细斟酌永琰话内的意思,分明是在指责乾隆皇的肆意奢侈,又点明要在日后拨乱反正。看来自己这个弟子已有争取皇位之心了。

永琰继续着最后一个话题,‘慎’字说道,

“用刑之大旨,不外明慎。明着知其事之原委,察其情之真伪。。。。。。不遗幽暗,犯法者甘心认罪,受害者了无嗔怨,此明之功效也。慎者,一字无虚始可定案,片言不实勿厌重推。”

听完这些话,朱暗自欢喜,小皇子毕竟长大了,能思考天下之事了,于是说道,

“师傅我观你已是尽得这仁、勤、俭、慎这四字大意,若能登基,必为天下百姓之福分矣。送你这书室四字,‘味余书室’,勤学者有余,怠者不足,有余可味也,名之曰味余书室。望你能在此书室内苦读诗书,明辨是非,终生勤勉不懈。”

许维听到这,吁了口长气,这死老头总算上完课了,自己还有点事要去做,万一被他给拖迟了,那可就少了个报仇的良机,这次若不叫姓和的脱成皮就不姓许。

原来最近几日许维正在看《太易神算》一书,相传此书乃是姜子牙所著。因迷恋上算命术,许维便趁着下班之际,在街上摆了个算命摊替人看相算命。

昨日碰上个来看相的,叫安明,他乃是户部的司务,因家事困扰不已而找上许维。在交谈中许维发现这安明与和有些关联。

一提到和,许维就气不打一处来。自从河南归来后,和在半年之内便从御前侍卫升到了正蓝旗副都统及户部右侍郎一职,而自己才勉强靠乾隆的赏识升为二等侍卫。

人活一世,无非是为了争一口气,尤其是与那曾同在銮仪卫呆过的和。凭什么和能升得如此之快,而自己却是慢如窝牛?近半年来,自己也是猛读诗书,自觉不比和差上多少,可升职速度还是远逊于他。

听熟络的内侍说起,在乾隆面前,和总是在有意无意地贬低自己。再者这和数次暗算自己,此仇不报非君子。

想到这,许维等朱及永琰都走出上书房后,便溜向与安明约定的地方,准备看看如何才可以充分利用此人。

安明,三十出头,人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嘴处上留了副八字胡。脑后那根长辨子梳得油光发亮,上身穿着件藏青色马褂,脚上穿着现下最流行的昙花老布鞋。从外表推测,可能比较热衷于功名事业。

安明在约定地点早已等候多时,老远见着许维便大声打招呼道,

“许老先生,您怎么才来呀?”

原来许维上街算命之前,总要在唇边贴上细细的花白胡子一对,并把头发都染白。这年头,凡是算命看病的,都需越老越好,这人的的心里才安稳得很。换个年青小毛头,哪敢让他算命看病?

许维脚步蹒跚地走了过来,嘴上咳嗽声一片,捶着后心边咳嗽边装出副苍老样说道,

“安爷,不是说好了吗,今日末正时分在此地等候,你早来可怪不得老朽。”

“您老人家前几日说我印堂发暗,左鼻骨处曲折未通,近日可能有恶运。还真给你说对了,现在有个天大的麻烦摆在我的眼前。”

许维因前几日听这安明闲谈时曾经谈及和是其堂官,故留了个心眼,今日正好详细摸清这安明的情况,以神秘的姿态对安明说道,

“我说安大爷,你就把你所谓的麻烦跟我讲讲,也好让我替你想个化解之道,使你转危为安,我这许半仙的招牌可不是白做的。”许维晃动了下那算命用的小旗子。

安明对许维早已是信服不已,遇事已是方寸大乱的他立刻把自己的苦恼事一股脑地向许维倾诉道,

“老神仙,前几****接到家中的急信,说我那九十岁的老父亲仙逝,要我回去办理丧事。”

“你就为这个发愁不成?”许维还真有点奇怪了,这父亲死了,回去奔丧也是理所当然,何必如此烦恼不已?

“当然是另有苦衷的。您老人家不晓得我们当官的苦啊!按我大清官制,这为官者若有双亲故去,需回家守孝三年,而后才能官复原职。想当年,我为了取得这户部司务一职可花了不少心血,现在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三年之后哪还有好位置等着我!”

说到这,许维也明白了这安明的意思。这安明是舍不得官位才烦恼不堪。现在还没套出安明与和的关系,还需下点功夫才是,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道,

“哦,原来如此。据我的推算,你的堂官应是个姓和之人。”许维举起手指,装腔作势地掐算了一小会。

“老神仙还真是无所不知呀,我们户部的右侍郎正是和和大人。但这和大人与我的运道又有何关联?”安明很是惊讶,一点都不晓得这和之名早已在不经意之间泄露给了许维。

“有很大的关联。”许维神秘莫测地答道。

“还请老神仙能赐教一番,以救弟子脱离这苦海。”安明大为慌张。

苦你个大头,不当官不就没什么苦海了吗?百善孝为先,居然不守孝道,活该被我害死。许维放在肚子里猛骂了安明一通。

“你看这和字,总共八画,你这安字,六画。依着《壬虚秘术》所言,今年乃是丙申之年,恰好这六八乃是相克之数。所以你今年才会有丧父又丢官之险。”

被许维一吓,安明脸色苍白,直拽着许维的衣袖问道,

“老神仙,那我该如何是好?”

“这个嘛,。。。”许维摆足了架势,沉吟了片刻,说道,

“你先把你与和交往的过程说与我知,然后我才能知道该如何替你化去此劫术。”许维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正题上。此时的安明哪还能想到要防范许维,立刻嘴一张,便开始叙说与和勾搭上的过程。

户部掌管天下钱粮赋税,主持着国家财政,是清廷要害部门。安明在户部任司务,有着数不完的油水捞,故其不思升迁,只求能在这一职位上长久地坐下去。为了保住这一职位,安明细心地巴结着几任户部的尚书侍郎,使得他果真得以久据司务一职。

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及户部又换了个新尚书后,安明因不明厉害与其交恶。原来,这户部左右侍郎欺尚书新来,为架空尚书大人的权力,勾结下属诸多司务,对尚书的命令多是阴奉阳委、敷衍了事。安明与左右侍郎早已是过从甚密,自然也对尚书轻漫不已。

谁想这尚书乃是个精明之人,明里不作声,暗里用职位把部中大多官员给收买过来,并得到了大量两侍郎的罪证,在皇上面前一奏,就把两位侍郎给清除出了户部,安明也因此降为笔贴式。

笔贴式一职不比司务,手中没有实权,只是个闲职,各省见用不着安明,便不再给他送礼。安明整日坐立不安,为了能寻回司务的职位,只能再次讨好尚书。无奈尚书对安明厌恶甚深,连巴结上他的公子都无用。

正巧此时和被乾隆从乾清门侍卫提升到户部右侍郎及军机大臣的高位上来,安明见他一无军功,二无政绩,如此年轻便飞黄腾达,一定不是靠正途发迹的,于是把目标对准了和。

从此和每日到户部,总能看到一人对他执礼甚恭,有时在路上相遇,还会行跪拜大礼,久而久之,安明与和套上了话。

逢年过节,安明便置备重礼,送到和府,和对其所送礼物也甚是合心,便对他下了承诺,一定帮他讨回这司务的职位。

果然,京察来临之时,在安明又送了和一笔数额可观的银两后,和便向尚书保举安明出任司务,尚书知道和乃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不便予以拒绝,大笔一挥就让安明官复原职。

谁料想,才刚刚升任司务,就传来父亲病故之消息,这怎不让安明吐血不已。

按清朝惯例,官员守制,必须解任回乡,待丧期届满,再重新候选,分派职务,这对安明正得肥缺的人,实在是一种大损失。

听到这,许维已是全然了解情况,心中也有了对付和的方法,对安明说道,

“我现在教你个法子,就可避过此一凶兆。”

“老神仙请讲。”

“你父病故一事就勿需告知吏部,免得他们让你丁忧守制在家三年,丧失发财之良机。我想你父在九泉之下也会体谅你的苦心。

现在关键的是,你明日寅时须拿上一只红冠大公鸡,剁掉它的头把它丢进这离你家最近的一处河流,然后把鸡身埋进土里,旁边再插上五柱香直致烧尽后,再把鸡身挖出,也丢进河内,这样便可冲掉和对你的本命贵气的冲煞,而你的上司也就不会怪罪你密不报丧了。”

“这有用吗?”安明略带怀疑地问道。

“你要信我就听,不信我就走人。”许维佯做不满地说道。

“老神仙,我信我信,只是我有点担心罢了。”

许维给安明打了针强心剂,说道,

“安司务,你就放心吧,我都在此处摆摊,万一被你们的尚书知道,你尽管来砸我的摊。”

见许维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安明也信了一大半,最主要是他不得不信。

望着远去的安明,许维知道这安明必会按自己所说的去做。现今的人为了能升官发财,达到目的,多不择手段,这隐瞒父丧之情更是轻而易举之事。

现在自己所要做的事,便是在恩师面前说上几句安明的坏话以及和如何收受贿赂之事。以恩师那儒学大师的身份,对这密不报丧之事,绝对义愤填膺,饶不过那安明与和的。

凭恩师与吏部尚书永贵的交情,定会让永贵出面弹劾和。和近来是一步登天,迅速窜红,这定会引起众多人的嫉妒之心,也定有人会落井下石。只要把导火索给点燃,自己便可高坐钓鱼台看好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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