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兄,听说你家也是书香世家出身。”许维已经端坐在客栈内正儿八经地跟胡国侃起大山来了。
“那已是多年前的往事,不值得一提。”胡国头直摇,似乎不想提起这事情。
“以胡兄的聪明才智,若是继续考科举,说不准还能金榜题名,外放个知县坐坐。为商实在是可惜了啊。”许维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仿佛他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没办法,生计所迫。我也不想从商,但若不从商,这养家糊口的钱从哪来?”胡国也很是郁闷。
“对了,听说胡兄在苏州开了家药铺?”
“是啊。一间小药铺,勉强图个温饱,每月落点小钱而已。”这世道做生意也不好做,胡国唉声叹气地说着。
“依胡兄的意见,我若是要去苏州,该做哪种生意为妥?”许维开始旁敲侧击,渐渐转入正题。
“老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贵州盛产铜、水银。铜嘛,太重,运输极为不方便,官家来做才算恰当。而水银轻,运起来方便不是。而且运到江南苏杭一带大有赚头。”
“你开药铺的,怎么知道这些啊?”许维鬼眼珠一转,又担心是有人专门下套子让自己往里钻。
见许维戒备心如此足,胡国晒然一笑,也没遮遮掩掩地答道,
“其实我也是从一个经常在我药铺中买药的客人中得知的,他做水银生意,所以才知道这里边的行情,所以才不远千里来贵州,一方面想进点药材,一方面也想看看能不能弄点水银回去卖。”
难怪会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原来是为了做生意。许维的戒备之心也顿时少了不少。
“做水银的生意有没赚头?”许维不再兜圈子。
胡国沉吟片刻,一字一顿地说道,
“水银生意还是大有赚头的。就算是价格比臬司衙门定的价格翻三番,还是有得赚。”
听完胡国说的话,许维心里愣了一下,随后大喜过望,奶奶个雄,居然翻三番还有的赚,这里头门道可深了。而且这姓胡居然知道衙门里卖的价格,看来也不是个实心眼的人。
水银实际在苏州贩卖的价格只能是在翻四番之上,不然扣除运费、工钱后大老远的商人们从苏州跑到贵州还能赚到什么!
“你知道臬司衙门的卖价?”许维再三打量了下胡国。
胡国有点受不了许维的注目,甚是爽快地答道:
“这官价是一担三十九两,臬司卖给商户则为一担六十八两,而我若是运到苏州,凭在苏州已经预先找好的关系,便能卖到一担一百四十八两的价格,利润为八十两。臬司每次都是卖出一百五十担,但我不可能全额收足了,最多顶了天也只能买到一百担左右,故往返一趟可赚八千两,扣除运费及人工,还可以赚到七千两。”
“七千两!七千两啊!果然是好生意。”听到这么多的钱,许维嘴角边不由自主地流了点口水出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胡,你可不能怪我了。
趁胡国不注意的时候,许维迅速把暗藏于手掌心中的七窍升天丸投入桌前摆的一壶酒内。升天丸入水即化,无色无味,堪称暗算人的一大杀招。若不用药丸控制胡国,怕姓胡的一回到苏州便能甩卖水银卷款潜逃。
许维从来就只信自己不信他人,人性本恶。当然,除了一人例外,桑信,毕竟桑信无偿为许维做了许多许多事,而许维也能感觉得出桑信似乎把自己当成他的孩子来对待。
一阵觥踌交错后,胡国与许维的关系似乎拉近了不少。
“胡兄,我想让你帮我做一趟买卖,事成后送你酬金五百两。”
“莫不是水银这个买卖?”
“正是。只要胡兄带着兄弟我的这批货,回到苏州后迅速找到下家卖掉,便能入手五百两,你看如何?”许维鼓惑着胡国,这也可算得上是个无本买卖,不由他不动心。
“这个嘛,容我思量片刻。”胡国认真思考起来。
最终胡国还是应承下来,答应替许维办好此次买卖。一番准备后许维送走了胡国,当然,他还暗中送走了一个人,桑信。让桑信跟随胡国上路,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许维手上并没可信之人,监视胡国之举又极其重要,关系到自己的第一桶金的收获情况。
若是胡国到了苏州就撂挑子,那就等着他毒发身亡后由桑信取回货物另寻他途贩卖;若是胡国能恪守信用,真把货物给卖掉并返回贵州,则让桑信暗中替胡国解毒。
就在许维苦等胡国回归的这段日子里,贵州巡抚良卿弹劾刘标一案又有了新的进展。
由于乾隆帝的重视,九月十一日内阁遵令将刘标革职拿问,交良卿审理,并对良卿严行申斥,认为都是因良卿不实力监督所致。如果良卿心存袒护,曲意为劣员开脱,必将受到严厉惩处。
九月二十三日,良卿具折复奏,他先承认自己在贵州省的铜、铅开采和运输事务的管理方面负有责任。
接下来,良卿还将所查刘标亏缺的银数,向乾隆帝做了详细汇报。
还汇报了造成铜、铅等项亏缺的四大原因:一是因铜厂入不敷出;二是旧厂衰微又屡次加投想起死回生;三是有部分资金用于补贴并借给厂民而无法回收;四是在运输过程中由于脚户逃亡及缺乏马匹运送,就雇佣脚夫背驮肩扛,贴赔了不少银子。
还奏报专管铅务的粮驿道永泰及大定府知府****烈昏聩不称职,且有互相勾结徇私舞弊之嫌疑,恳请批准将二人革职。
最后,良卿以此案涉及钱粮数额巨大,且沉积蒙混多年为由,请求乾隆帝尽快特派大臣前来贵州,会同审理此案。
乾隆帝接到良卿的奏报后,于十月初四日谕令将永泰、****烈革职,并派内阁学士富察善前往贵州,会同良卿严审详查此案,待调查明白之后从速奏报。
至此,朝廷对于良卿的行为虽有不满,但对他还是信任的,对于案件的审理基本上还都采纳了他的意见。
贵州的风雨将起,许维却管不到这些,他总算等到了胡国的回归。早于胡到达贵州的前半个月,桑信便带回消息,胡国乃是个诚信君子,他守信地帮许维卖掉了这一批水银,带着七千两的银票已经返程,而桑信也在暗地里帮胡国解掉了身上的毒。
当望着拿到手的七千两银票时,许维的内心那是异常的激动,连带着脸颊都是通红通红的。这是自己的第一桶金,以后发展可就要全靠它了。
相对而言,许维也高看胡国一线。经商之人最重的便是信誉。人无誉而不立,只有品德高尚之人,才能在商道上越走越远。
“胡老兄,小弟对你的为人甚是佩服,想与你携手合作一番,你意下如何?”
胡国还不知道许维暗中算计了自己的事,只诧异地望了望许维,认真地说道,
“真的吗?不是虚诳我?我可是求之不得啊。”
“那是自然,怎么可能欺骗胡兄你呢!我打算把这次我们二人共赚的八千两白银一同拿出来,也做你熟悉的行当,药铺生意,我觉得这行当做得好,明年的本钱就能回得来,你觉得如何?”
许维已经盘算很久了,做药铺生意有一点好处,身为前武林大盟主的桑信,他本身还是个大国手,药圣。身怀不少绝密药方,可谓价值连城。就比如行瘴丸,专门对付染了瘴气之人。目前大清与缅甸的征战已久,军中将士因瘴而伤亡者不计其数,此药一推出,必收效良好,日进斗金都大有可能。
本来这是个好事情,可胡国听到耳朵里却是不爽,什么叫一年内回本?这分明是急于赚钱,准备用下三滥手段,于是忍耐不住怒火脱口而出道,
“我们药铺要做的是正当赚钱,而非是急于赚钱。
急于赚钱和正当赚钱是两码事,急于赚钱的,见钱眼开,只知道拼命地捞;正当赚钱的,就要重视信誉,细水长流。
你看,每家药店门口几乎都写有‘道地药材‘四个字,这难道是容易办到的吗?
驴皮非囤三年就不能熬成上好的膏;女贞子要经过五蒸五晒;红花要隔年采聚于西藏;茯苓不来自云南的洱海苍山不能算上品;麝香要当门子;鹿茸要血尖;等等。
药是治病救命的,所以贵到犀角、羚羊,贱到通草、马勃,都必须精选精挑,不能含糊马虎。不在质量上胜过他家,又怎么能打响牌子?再说开药店总得图个百年大计。”
听到胡国滔滔不绝的话语,许维差点听得脸都绿了,这死脑子果真僵硬得可以,一句话被他理解成这副德性,赶紧打断胡国的话道,
“胡兄,我可没说要卖假药赚黑心钱,我这手头有副治瘴的密方。我大清不是正与缅甸交战嘛,士兵受瘴气影响,损失严重。只要把这药方递到朝廷上,我们必然大大的赚上一笔。”
胡国一听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自己错怪了许维,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道,
“许兄,都怪胡某,心性过于急燥,错怪你了。”
许维还要依靠胡国卖药大展发家致富之道,岂会责骂于他,反而安慰说道,
“这话说开了就没事,你也是为小弟着想。
我已经让人送药丸进京找人进行疏通,料想在不久的将来,我们的药铺销售的药丸必将大卖,财源滚滚来。哈哈哈。。。”说到畅快处,许维不由眉飞色舞,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这可是自己第一次做生意啊。
“那许兄准备给药铺取何名字?”
别看许维没正式跟人读过什么书,他忙完公事后回到家中就开始自学四书五经,其速度一点也不慢。沉吟片刻,说道,
“不如就叫余庆堂,取易经中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之意,你觉得如何?”
“不好,许兄大概不懂得宋时那秦桧用过余庆堂三字吧?”
被胡国这么一说,脸皮比城墙都要厚上几分的许维难得的脸红了一回,还真是书读得不多,看来以后要专门请个先生来系统教导一番。
“那依胡兄之意呢?”
“就取名庆余堂吧,给它倒个个。”
“庆余堂?庆余堂!嗯,甚好,我看就再在其前加个胡字,全名为胡庆余堂,又大气,又好听。”索性送个大人情给胡国,许维倒是很大方,不在名字上较真。
“这怎么可以,许兄出资多,要叫也该叫许庆余堂才是。。。”胡国乃是个正人君子,不太好意思占许维的便宜,却被许维打断道,
“没什么这个那个的,说定了,新的药铺名称便定为胡庆余堂,等京师关系打通后便正式开张。三年不开张,开张就吃三年。”许维颇为意气风发地大声说着,那神态倒有点像个得胜归来的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