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联:春风得意得如意。右联:青楼风中搂青娘。横批:锦绣门户。
念至此处,许维不由笑了一笑,这家妓院的老鸨还真能下功夫招揽生意,在门面上贴了这么副对联,甚是贴切。
“爽文,你那个鹿香主怎么选了此处来会客?不是说好在码头见面的吗?”
林爽文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答道,
“我们这香主临时起了主意,换成了珩衣阁。他平日里那是什么都好,在帮中做事认真负责,对兄弟关心爱护。一有钱的时候,就会请众家兄弟喝上几盅。。。。。。”
“那位鹿香主以何营生?”许维突然插口问了一句。
“鹿香主平日在南门附近开场卖艺,凭着从一个英吉利商人任洪辉那里学来的西洋魔术赚点钱,那玩意还真有些新奇,老百姓满爱看的。”
许维点点头,原来是以杂耍为生。
本朝自康熙帝以来,从英吉利、法兰西而来的传教士甚多,不仅带来了先进的历法、算术,也传进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洋玩意,这魔术便是一种。
而这洪任辉则在本朝还有些名堂,曾在杂书中看到过此人姓名,大约是与什么案窜在一块,并最终驱逐至澳门。
见许维并没其他表示,林爽文便继续讲了下去,
“鹿香主唯一就这点差些,隔三差五老往烟花巷里钻,弄得嫂夫人可没跟他少闹。最近这家珩衣阁新来了位叫喜儿的姑娘,长得美不说,还能说会道,甚讨得老鹿欢心,弄得他都四天四夜没回家了。”
爱****?许维脑海中快速划过一个念头,这可是鹿世旬的命门,日后如若自己要对姓鹿的下手,当往此处寻思,不愁其不低头。
“男人嘛,来此轻松一下也是常事。”许维边轻描淡写地说着边跨进了珩衣阁的大门。
阁内各处院落包房内正传出一片丝竹和荡笑之声,中间还夹杂着喝酒猜拳行令的杂声,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现今当官的个个热衷此道,故娼妓屡禁不止,每家妓院后面都有棵大树作靠山,生意异常红火。
“哎呀,客官,看你可是生面孔呀,平常不常来吧。我们这珩衣阁可是西门一带数一数二的馆子,这坐馆的个个貌美如花,包几位玩得开心尽兴。”
一个半老太婆的老鸨浓妆打扮,扭着难看的臀部姿势晃悠来到许维等人面前,嘴一张便开始推销起阁内的小姐来,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一股足以令人窒息的胭粉味更是扑鼻而来。
许维及二杨、林宾日少见此等场面,都不由退后了一大步。林爽文乃是地主身份,倒不好往后退,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打交道,
“我说牛大姐呀,我等来此是找人的,与其约好在此地谈一笔生意。”
“找谁呀?”老鸨拖长了腔调,没好气地反问。现在很多客人的家属也都打着这幌子进来寻人闹事,她当然对这种事避之而不及。
“鹿世旬。”林爽文答道。
“干么不早说是找鹿大老板的,来来来,他在喜姑娘的翠玉坊内等你们呢。”听到是找鹿世旬的,老鸨顿时眉开眼笑,跟那个白斩鸭是一伙的,看来今天还真是发财的大好日子。
在老鸨极端热情的接引下,七拐八弯绕了一小段路后许维一行人到了所谓喜姑娘的四宅院落内。房门推开,一个四十出头、虎背雄腰的壮汉正斜靠在一个二八年华妙龄女子的身上,双手正吃着豆腐,而那女子也还以暧昧的笑意。
“咳,咳,咳。。。”林爽文不好意思地连续咳嗽了几声,这场面真是让人好不尴尬。
那名被尊称为鹿香主的人听到林爽文的咳嗽声后,才把手从那喜姑娘的双峰上移开,正过身来说道,
“原来是爽文兄弟呀,你们来得满快的,我也才来不足一个时辰。”
挥挥手,示意喜姑娘退出去。
“这位便是爽文兄弟提及的卫老板吧?”鹿世旬随意看了几眼许维。
“正是鄙人。久仰鹿香主大名,今日得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呀。”许维也打量了下鹿世旬。观此人面相,不像立场坚定之人,眉间飘现着一丝浮躁之气,与此种人交往倒是要小心为上。
趁着与鹿世旬作揖之际,许维暗自从袖中掏出张一千两银票,快速塞进了鹿世旬手中。
对于行贿之事,许维早已轻车熟路。光是从袖中塞银票至受贿人袖中的一个动作,早练就了一副天衣无缝的本领,外人丝毫看不出来。
江湖与朝廷本就是殊途同归,以许维在朝廷中勾心斗角数年来所得的经验,应付起险恶江湖来说自不在话下。
这鹿世旬要追青楼女子,花销必定极大,而天地会又是个没油水的地方,他只能另谋财路。只凭卖艺得来的钱哪够供青楼女子的花销?稍微买些胭脂水粉,足以让鹿世旬破产。对于自己送上的生财之道,许维料定姓鹿的是绝不会放过的。
许维一猜一个准,鹿世旬果真毫不迟疑地便收了下来,面上还打着哈哈说道,
“卫老板真是太过谦了,你们好歹远来是客嘛,这样吧,谈完事我请大伙去半月斋好好吃上一顿。”
半月斋是福州有名的老字号饭庄,远近闻名。林爽文并没见着鹿世旬私底下收受银两的举动,还以为这鹿香主真与那许维有缘呢,连平日打听底细的过程都省了,如此也好,免得自己再多费一番口舌解释。
“诸位,请坐,请坐,别跟我客气。在这珩衣阁里,我也算得上是小半个主人了,小甜甜,你说对不对呀?”鹿世旬带着调侃的口气冲那喜儿说了句。喜儿秋波半送地撇了眼鹿世旬,娇声娇气地抽出别在胸襟前的粉巾甩了一下俏骂道,
“鹿老板不仅是我们珩衣阁的主人,还是小喜儿的主人呢!”
打情骂俏完毕后,鹿世旬恢复常态,正儿八经地坐下后,喝了口茶,单刀直入地问道,
“卫大老板,你找上我们天地会所为何事?如果是要帮你抢地盘,整商场上的对手,那还真不行。”
“怎么,你们天地会有难处吗?”许维反问。
“那倒不是。只是最近官府一直在找我们天地会的麻烦,盯得比较紧,故我们接到上头通知,所有弟兄近几月都要收敛些,没事就别乱走动。”
原来如此,看来天地会也晓得外头风声紧,官府正在盯梢了。
许维依旧笑容可掬地说道,
“当然不是这种事。”
“那又是何事?”
许维脸上呈现出一副崇拜的神态说道,
“这江湖中传言,天地会总舵主乃是个顶天立地的伟男子,以支手之力在东南几省强撑起抗清的大旗,鼓舞着众多尤思恢复我大汉天下的人,他们都以张总舵主为楷模,此等英雄豪杰若是不见上一面,真是枉为人一番了。”
“你想见我们的张总舵主?”
许维摇摇头,继续说道,
“我乃是汉人,当然想驱除靼子,光复中华。对天地会的所作所为很是敬佩,故想入天地会尽我自己的一片微薄之力,还望鹿香主能应允才是。”
“入会?”鹿世旬有些嘀咕起来,最近上头是禁止外人再行入会,据说可能会内已有多名官府奸细在通风报信,以致会中的许多行动都受到阻碍。
“怎么,天地会有难处不成?能多结交几个反清志士,对你们天地会只有好处不会有坏处的。”许维步步紧逼追问下去。
收了别人的钱财,自然好歹都要帮上这卫少爷一把。虽然会里已不许再招新会员,不过总有例外。可以让这卫老板捐资入会,这点就算总舵主知道了也不会讲什么,天地会近年来经济十分拮据,正需外来资金的注入。
主意已定,鹿世旬气定神闲地答道,
“卫少,别冲动,关于入会之事包于我身上。只不过但凡商人要入会,按会里的规矩则首先需交一笔数目不小的费用,以助本会的发展。”
许维眉一挑,还以为会是什么很苛刻的条件,张口便答道,
“没问题,鹿香主就请开个价码吧。”
鹿世旬直到现在才开始仔细打量起许维来,要估算一下此人能出多少的银两,而自己又能从中分肥多少。
从气度不凡兼且仪表堂堂的许维身上,鹿世旬多少能感受得出他的富有气派。自己也见过几个浙江商人,身上尽沾着铜臭味,对钱财那可是达到分文必争的地步,远没这姓卫的大方。但隐隐约约鹿世旬总觉得哪里不妥,可又说不上来。虽令人生疑,可只要能赚到钱还怕什么。
鹿世旬端起桌上沏好的龙井,轻轻揭开茶盖,用它抹去面上的几抹茶沫,斯条慢理地小饮了几口后对许维说道,
“卫少,不是我要讹诈你,这都是会里订立下的规矩,我也变通不得。要入会,起码得出三万两白银。”
鹿世旬双眼死盯着许维,注意着他的反应。如果这姓卫的嫌价码太高,那自己就得把钱数给压低下来了。
许维不由暗自冷哼了几下,这姓鹿还真够贪的。三万两白银够买百亩良田及二百贫穷家庭过上十余年的了,最起码要有一半的银子落入他的口袋里。不过等剿灭了天地会,这三万两白银就大可向皇上报销,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算上利息,自己最终还能多赚些。
许维很是干脆地说道,
“三万两虽然不是个小数目,但相对于能加入天地会来说确实是微不足道。”许维掏出数张五千两的银票,点了点后递给鹿世旬道,
“鹿香主请清点一下,这里一共是三万两白银,通恒钱庄的银票,全国通兑。”
鹿世旬见到如此大数目的银子,眼睛直放绿光,口水不由多吞了几口,不由盘算着三万两该截留几成才好。
接过银票后,鹿世旬眉飞色舞地爽快异常说道,
“一看卫少就是个爽快人,你爽快我也爽快,这样吧,三日之后在衣锦坊丁号宅碰面,我在那里引你入会。”
“一言为定。”
“那是自然。”
二人互相击掌一下,以示诚意。
“多谢鹿香主了我一番心愿。”
“应该应该的,像卫少这般杰出人才,我天地会若不收岂不被江湖同道所耻笑。”
鹿世旬却未料到这卫大少爷早就是清廷的人,而且还是个不小的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