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凉风愈加刺骨，赛娜感觉不到寒冷，泸洺却已有些许不自觉的发抖。

他的泪流了好久，像一汪无声的清泉，缓缓地流动着积蓄多年的情感。

“你……”赛娜看着他的样子，忽然感到一些愧疚，“要不要……在我身边哭一会儿……”

泸洺没有答话，不知道是没有听见，还是不晓得如何拒绝。他沉默着，看着璀璨的星空。他不认得星座，在他的眼里，每一颗星星都是独立存在的孤独，了无所依。

“也许……他从没有责怪过你，直到最后一刻他还是想要帮你的，”赛娜如是地分析道，“你的罪责，是你自己加在自己身上的。你的朋友从始至终，只是想尽作为朋友的责任。如果说他要责怪你些什么……可能只是因为你没有真正地好好活下去吧……”

“怎么可能！”泸洺一下子变得非常激动，“我答应了他，要好好活下去，这么多年我都小心翼翼地藏在平民区里，避免一切战斗和纷争，只是为了不辜负他用命为我换回的生命和自由。”

“可是你这样躲藏着，和被关起来又有什么区别？他用自己的命解开了你的束缚，而你却自愿地走进了新的监狱。”

“新的……监狱……”泸洺吃惊地听着这些奇怪的词汇。他以前从没有和别人提起这些事，但是没想到他第一次讲出来，居然会收到这样的评价。

“不要惊讶……”赛娜静悄悄地看着安娜的墓碑，继续说道，“如果安娜听得到的话，她现在一定会嘲笑你的。我们这里每个人的想法都是这样的，外面也应该有很多人的想法和我们一样吧。”

又有几颗流星滑落天空，为看似静止的夜空增添了几分动态的美丽。

“如果所有人都苟且地活着，不问世事，那么这个世界不也就毁灭了吗？正是因为有那些像流星一样冒险坠入大地的人，才能证明这个世界是活的，是可以改变的。虽然他们的生命充满危险，但是他们是真正活过的……安娜……她也是这样……”

在开解泸洺的同时，赛娜好像在不知不觉间也开解了自己。

“你选择‘隐藏’，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死亡。你的朋友不会想到，为了让你有机会去做想做的事情，他付出了那么多努力，而你只是换了种死法……你之前劝我不要去死，那你自己这些年是死是活呢……”

“我……”

“活着不是要做想做的事吗？换言之，能做想做的事才能算活着吗？在你赶到处刑台的一瞬间，我想你应该是活着的。你在战斗，在受伤，在做自己渴望的事……可是那之后呢？你还想再躺回自己给自己准备的墓穴里吗？”

“我不想再回到那些争斗里面了，……我原谅不了自己的过错……”

“凡瑟迪哥哥说过：我们不是因为罪过选择道路，而是因为选择道路背负了不同的罪孽。”赛娜说道，“我们拥有了力量，对应而来的猎杀黑暗的责任就是我们的罪。你也是一样。不同的是，我们选择的救赎是走上猎杀黑暗的道路，然后在这条路上背负上杀戮的新罪；而你选择的救赎是背负新的罪责，然后再走上躲避自己的罪过的道路。”

泸洺陷入了沉思，他很久没有反思过自己了。上一次他自以为看透了杀戮的本质，但是此刻赛娜的话又不得不让他重新思考这一切了。

我为什么要去杀戮，是否还有有意义的杀戮……

赛娜静静地看着泸洺沉思的脸，她不愿去打扰泸洺，因为她明白泸洺现在思考的事情，只有他自己才能告诉自己答案。

夜风继续吹过，拂过人们的心，拂过安宁的夜。

忽然间，泸洺抬起头来，眼神中忽然带着一丝惊慌。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