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莉诺一下子愣住了,没有办法,族长的命令,尤其是西娜丝族长的命令,还是不要违背的好。
于是她就乖乖地坐在了西娜丝的屋子里面。
很快就有三五个仆人,抬着浴桶,还有梳洗用的工具、香料……先后走了进来。
红杉木的浴桶里面飘出了一缕缕白色的雾气。所有东西都准备完成。
西娜丝亲自从从自己的衣柜里面取出了一套新的衣服。放在了浴桶旁边。
“这……”
“我不想走太远了,你就在这里梳洗一下,先换上我的衣服吧。”
“我……”
“你怎么了……”
“没什么,”埃莉诺看着西娜丝疲惫的神情,“西娜丝,你真的没事吗……”
“不要管我了,你去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噢……”
埃莉诺解下了菲欧娅送给她的披风和外套,又脱下了自己脏兮兮的衬衣,那上面已经有了好几个破洞了。如果换作其他的时候,埃莉诺是绝对不会穿着这种衣服出去的。
希望以后也没有这样的情况了。
西娜丝轻轻地拉上了隔间的帘子。
“辛苦你了,埃莉诺,谢谢你……”西娜丝的声音非常的小,好像是大病初愈一样。
“西娜丝……”
帘子的另一边,西娜丝没有再说话。埃莉诺也明白,西娜丝不会回答她的。
她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足尖试探着浴桶里面水的温度。刚刚好,让人感到舒适的温度。
埃莉诺踏进了浴桶里面。混和着牦牛奶的乳白色水面刚刚没过她微微挺起的胸部。
背水淹没的压迫感,让她感觉像是有人在紧紧抱着她。那舒适的温度驱散了她身体里面的寒意。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透过氤氲的雾气,她看到了书面上隐约映出的自己年轻美丽的面庞。那张白净的小脸上,挂在一丝甜甜的,安逸的笑。额头上的几缕翘起的头发下滴落了几滴水珠,在水面上溅起一圈圈涟漪。
埃莉诺的影像也变得模糊,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西娜丝……”埃莉诺忽然觉得这个影子好像是她……
“嗯?你在叫我么……”
西娜丝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了过来。
“啊……没有……没什么……”埃莉诺连忙解释道。
“噢……”
西娜丝的声音无精打采,还有些沙哑。和曾经那个活泼开朗的西娜丝的声音差距太大了。
“唉……”埃莉诺轻轻叹了一声。
菲欧娅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大概都告诉了她。只是她并没有把西娜丝父亲的真实记忆透露出来。
西娜丝活着,而且还暂时代理了族长的位置……
这也就意味着她父亲的计划失败了,同时也意味着……她的父亲和哥哥至少一定不是平安无事的……
可是西娜丝只有这么两个亲人了啊……
西娜丝一见到她,就打发她一个人去洗漱,把她们两个隔开了。她不是不想见到埃莉诺,而是她不想让埃莉诺看到自己颓唐的样子。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无论结局如何,都是西娜丝、不、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承受的。
又有几滴水滴划过埃莉诺的脸颊,落在水面上,泛起更多的涟漪。
不知道是蒸汽,还是眼泪。
埃莉诺的心中愈发担忧。她悄悄地站起身来。擦净了身上的水渍,换号了西娜丝放在一边的新衣服。
衣服的尺寸还算合身。西娜丝和埃莉诺的不仅年龄相似,身材也很相似,从剪影上来看,几乎没有什么差异。
好像因为这些相似的因素,她们两个人的心意好像也是相通的一般。
也是正因如此,埃莉诺才会这样悲伤,不仅是为了西娜丝,也是为了西娜丝本身的悲伤。
她轻轻掀开隔间的帘子,看到了西娜丝的小小的身体正趴在书桌前面。
“西……”
埃莉诺刚想叫出她的名字,却又忽然停住了。
她听到了一些特殊的声音,很微弱,但是足以刺痛她的心。
西娜丝在哭……
埃莉诺赤着脚,踏着冰凉的地面,走到了西娜丝的身后。伸出双臂,轻轻地抱住了她。
“啊?”西娜丝被身后突然伸出来的双手下了一跳。她连忙坐起身来。
“埃莉诺……你……”
埃莉诺眼睛里含着泪水,一下子把西娜丝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几滴温热的眼泪落到了西娜丝的头发上。
“埃莉诺……你……你在哭什么啊……”
“西娜丝……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一个人承受着呢……”埃莉诺大声哭喊了出来,“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很没用……不够强大,也不够温柔,不能帮你分担那么多的忧伤……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想帮你……我不想看到你那个样子,我不想看到你一个人忍受着那些难过的事情……”
“埃莉诺……我……我……”
“西娜丝……想哭就哭出来吧……”埃莉诺紧紧地抱着她。
西娜丝忽然抓住了埃莉诺的衣襟,趴在了埃莉诺的怀里。
埃莉诺感觉到胸前的衣服有一片已经湿润了。
“埃莉诺……我该怎么办……妈妈、爸爸、哥哥……我曾经仅仅拥有的那么一点……我的全部……就这个样子全都没有了……”
埃莉诺迟疑了一下,她清楚自己的的能力,更明白自己在西娜丝心中的地位。她是西娜丝最好的朋友,但仅仅有她,对于西娜丝曾经那个伤痕累累的心来说是完全不够的。
“可是你还有我呢……”现在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太高估自己的作用了。埃莉诺很清楚这一点。
“西娜丝……不要哭了……我明白的,我想你现在也会明白我的难过的……”埃莉诺像个大姐姐一样轻轻地抚摸着西娜丝的脑袋。“会有的……现在你不用再背负那种责任和宿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的……不只有我,还有他们,你的那两个朋友,他们都还活着……他们知道了你的事情之后,立刻就冒着危险来救你了。他们……那个叫泸的男孩子……他并没有恨你啊……”
“他在我们初见的时候就救了我这个陌生人……可是我……我那个时候却对他那个样子,”西娜丝啜泣着说道,“后来遇到了麻烦,却还要去依靠他。我实在是太差劲了……我该怎么面对他啊……”
“办法总会有的……”埃莉诺轻声安慰道,“他没有怪你,所以他才会来救你……西娜丝……你现在要不要和他见一面,这样有些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我……”埃莉诺提出的这个方法,对于现在的西娜丝来说,确实是太困难了。
“听着西娜丝,时间能够抚平伤痕。但那只是将它埋在岁月的长河之下,即使你看不到它,可是它永远都会存在。你的遗忘不会治愈那份伤,而只是将那病症一拖再拖。也许你现在面对这份伤,可能会很痛苦,但是至少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如果将这中间的误会与恩怨一直保留下去,就只会越积越深,最终使一切都发展到难以挽回的地步……”
“我……”
“西娜丝,”埃莉诺抱着她的肩膀,用自己哭红的双眼看着西娜丝一样布满泪痕的眼睛,“你很在意他们,你不想失去他们。是吗?”
西娜丝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那好,我现在就去把他叫过来,你把你想说的话告诉他。喜欢他也好,感谢他也好,恨他也好……一切的一切,只有将坏死的那部分记忆彻底清除掉,一切才能回到正轨上。”
“可是……”西娜丝好像还说了些什么。
埃莉诺却没有再听西娜丝后面说的话,自顾自地穿好了衣服和鞋袜,准备出门。
“埃莉诺!”西娜丝连忙赶上去拉住了她,“我……我该对他说什么呢……”
“犹豫是一切美好事物腐坏的根源,”埃莉诺说道,“没有那么多准备好才能去做的事。时间也不会这样耐心地等待我们。我的爸爸总是会说,这一辈子的时间太短了……如果全部用在了准备去做什么事上的话,那就只能在死后才能真正去做了。”
“那我要怎么办……”
“如果你真的想要去做的话,那就先迈出第一步来,当你见到他的时候,无论你是否能将自己想说的说出口,还是一直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你都是已经开始做这件事了。无论它的结局好坏,你做过了,就会有个了断,就不会留下【如果当时】的遗憾了……”
“我……我明白了……”西娜丝松开了埃莉诺的衣袖,“谢谢你……”
“那可就说好了,我会带他过来的,你可务必要和他见一面啊。”
“嗯……”
“那我这就去了。”埃莉诺说着,向营地外面跑去。
北风迎面吹来,埃莉诺没有干透的长发已经冻成了一缕缕黑色的冰。
她快步向【铸阳部落】那边走去。
“谢谢你……”这句话在西娜丝的心里重复了无数遍,从埃莉诺陪在她身旁的第一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