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也升到了最高处。夜色渐入刺骨的冰凉。泸坐在客店外面的石板地上。望着天边的月亮,一个人沉思着。
“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把她们的魂刃带回去,人都死了,魂刃带回去又有什么用呢?”
“这样说来,当初我为什么要把【陵光】带回来呢?那明明是龙源的东西。”
“也许我觉得,龙源还活在那里面吗?”
“那这个想法可就有点可笑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多年,我也还总是会想起龙源。尤其是在把【陵光】挖出来之后。看到了它就好像龙源在我身边一样。”
在他的记忆里,他曾经部族所在的那片村落里面。最中央的地方并不是他们族长的住处,也不是部族长老议会的会址。
在那里伫立着的是一座庄严肃穆的华丽(以他们部族的审美而言)殿堂。
最中央是一尊战士的雕像,全副武装,头戴头盔,看不清外貌,分不出男女。唯一知道的就是它被雕刻成了战士的模样。
部族的老战士们告诉泸,这并不是他们所信奉的【战争之神】,【战争之神】是活在每个部族战士心中的。
他们说,那尊雕塑象征着从部族建立以来,为了反对外来敌人,争取部族独立和自由,在历次战斗中牺牲的所有战士。
雕塑周围的房子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残破的物品大到破损的盾牌,卷刃的刀剑,折断的长戟;小到生锈的纽扣,开裂的盔甲鳞片,残破的披风碎片……
这些东西都是历次战斗中牺牲的战士们留下来的遗物。他们有的被运回部族墓地埋葬,有的被永远留在了战场上,还有的尸骨无存,不知所踪。
只有那些沉睡在这里的遗物,默默地宣示着他们曾经存在过,曾经为这个部族浴血奋战过。
那些人,有的正是教导泸的老战士们曾经的战友。老战士们告诉泸,那些战友们,他们从来没有真的离开过。
“人的肉身毁掉殆尽,还会留有骸骨,骸骨风化成尘,还会有灵魂。因为我们不曾遗忘,所以他们的灵魂才得以永存。他们的灵魂将会和他们的事迹一起,永远活在我们的记忆里。”
一个人真正死掉的时候,是他被这个世界遗忘的时候。
这样想来,泸留下了【陵光】,赛娜随身带着【冷月】,他们都是不想忘记自己最好的朋友吧。
也许安娜在临死前,也和龙源一样,把自己的魂刃丢到了自己朋友的身边吧他们不想被忘记,或者说,他们不想就这样永远地离开最在意的人。
这样来说,赛娜拜托泸带回寒星,在她心里,她最不希望被谁忘记……
如果要泸来选择呢,他不希望谁忘记他呢?
越想越远,思路也渐渐收不住了。
寒冷还在侵蚀着泸的思维,他的身体也愈发感觉到不舒服了。
还是尽量避免在寒冷的环境下暴露太久吧。
“这个国家,每天有那么多的人死在千里之外的战场上,他们在生前有没有拜托谁去带回一些证明他们存在过的东西呢?”泸最后在心里想道,“这样的战斗,这样做的战争,真是毫无荣耀可言。”
回到房间里面,赛娜依然在熟睡着,似乎并没有发现刚刚泸并不在她的身边。
据说睡眠中的表情会暴露出一个人内心真实的性格。赛娜现在仍在甜甜地笑着,忘却了一切的苦难,不知此刻她的心中在想象着什么样的美好。
靠窗一边的床还空着,不知是为了什么。
泸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睡下了。
清晨熹微的霞光从明亮的落地窗口照射进来。
有一丝暖意留在了赛娜的脸上不过赛娜并不喜欢温暖的东西。
眼前的黑暗忽然变成了一团活物,仿佛伸出了无数的触手,紧紧地缠住了赛娜的身体,要将她拖进一个无边无际的漩涡之中。
粘稠、闷热、恐惧……
那团黑暗就要将她吞噬了。
“不对……我一直在泸的床上,这里……应该是梦吧……”
“梦是可以醒过来的……”
“拜托了,快醒过来,我不想再看到这些东西了!”
“啊……”
赛娜猛地睁开了眼睛。她还躺在昨晚的床上,太阳已经升起,融化了昨晚的冰霜。
天亮了。
她的衣服和鞋袜都在昨晚放好的地方。一起都没有变化。
刚刚那一切,应该就是安娜和她说过的【梦】吧。
为什么安娜的梦里有那么多她想要的东西,而赛娜的梦里,永远都是这样一团黑呢?
赛娜不断地大口喘着粗气,总算是平复了自己的呼吸。
她的情绪也随之逐渐稳定了下来。无论如何,看到了太阳,她的心情还是很愉悦的。
除了在睡醒前的那一段噩梦以外,这个晚上真的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赛娜少有的能够睡得安稳的也晚。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伸手向床的另一边拍了拍。
“泸,该起床……”
话还没说完,赛娜忽然愣住了。
她的手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床的另一边是空的。
“这小子趁我睡着跑到其他的房间里去了吗!”
一阵无名的怒火从赛娜心头涌起。
“你这个混蛋,居然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赛娜气急败坏地披上衣服,调下床,准备把泸从别的房间里面揪出来,好好和他算算账。
她赤裸的足尖刚刚落下床,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地面软软的,还不是地毯的那种柔软。
“啊……”
“呀……”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尖叫了起来。
泸是因为疼的赛娜刚刚正好踩在了泸的脸上。
赛娜则很明显是被【藏】在床边的泸吓到了。
就像正常人赤脚踏入冰水里的反应一样,赛娜本能地一借力,又跳回了床上。
但是在下面的泸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又一声遇到意外时才会发出的尖叫声从下面传来……
这个不太平的早上……
但是下面的泸传来了一声更【壮烈】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