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刚刚夜袭市丘韩营归来的王室大军,虽然已度过洛水,踏上了王畿之地,但仍旧不敢放松,军中斥候依旧被洒了出去。要知道如今韩军临境,谁能料到韩军先锋已到了哪里呢?
并且心中挂念大王的安危,虽然一番夜战之后士卒多有伤,并且自昨夜之后奔走一百多里地未曾好好歇息,将士们都是疲惫不堪,但在将军们的催促下,大军依旧快速前进。
不料大军前行没多久,便见前方斥候带回一人。
“将军,这人乃是大王身边之护卫,号称奉大王之令,在此等候将军们多时了。”
王孙健定睛一看,那人果然是宫中护卫打扮,只听其说道,“将军,小人乃大王身边周密队长手下。昨日有韩军先锋自洛水以东而来,大王避其锋芒,已退出巩邑,藏在巩邑以北山林之中,大王唯恐将军等误入巩邑城中,特令小人在此等候将军,万幸得没有错过。还请将军跟随小人前行罢。大王率一千军士就在前方西边数里地外。”
“大王安否?”王孙健却是首先问道。
“大王安然。大王还说了,将军们奔袭数百里,定然是疲惫不堪,大王已备下肉食和营帐,以供将士们歇息。还请将军们随小人前行吧!”
“嗯。”王孙健点了点头,转身又冲向众军大呼道,“大王就在前面等候我等,加快点步子啊!”
“诺!大王万岁!”众军整齐的呼喊声在山林之中响起,倒是吓了王孙健等人一跳,但想一想这里离着巩邑尚还有上十里地,且并无韩兵在附近的回报,王孙健便也没有阻止了。的确,大王在军中的地位无可替代,而大王就在前面等候的消息,确实能让疲劳了几天的士兵们振奋起来。
一千多军士立即加快了步伐,穿过层层山丘,往西而去。而一路上王室的探子也越来越多,与大军汇合之后,或随军前行,或快跑回去报信。
果然没走多久,翻过一个山丘便见到了上百名熟识的王室士兵在此防守,见是自己人方才让开路上。山丘之后便是一片山谷,平缓之地上是上百顶营帐,而营帐之前已有数百人在等候,仔细一看,原来真是大王在此等候。
归来的众军忙迎了上去,以王孙健等四人为首,一把跪倒在地,“叩见大王!”整齐的呼声在山谷之中响起。
那等候的数百人正中,当先一个矮小的身影,可不就是大王么。
望见将士们归来,周扁笑着迎上前走了两步,虚抬双手道,“诸位请起,本王自得知诸位将士们已踏上了洛水之西,便已令人烧好了汤水煮好了大肉,就等诸位了。好了,都起来吧,吃了歇息去吧,本王知道你们劳累了几天了。”
见大王并没有着急问战况如何,而是关心大伙的身体,众人均是略有些小感动,行过礼后便将那一千多人安排了下去。很快就有热水和大肉上来,军士们喊过大王万岁之后,便纷纷开始享用了起来。
望着众军有秩序的坐了下来,周扁则是随意的四处走动了一圈,又走回到王孙健等四人跟前。这四人也是饿得慌了,几天都吃的干粮,确实有点受不了了。那四人见大王走过来,忙扔下手中所食,立马站了起来。
“大王!”“大王!”
摆手止住四位将军的行礼,周扁开口问道,“不知我军此去两千人,回来了多少?”
“大王,有三百六十多人留在了洛水以东,其余还有两百多人带伤而归。”王孙健当先回答道。“可惜,他们的尸体都带不回来了。”
“确实没有办法啊,待此战过后,本王会令巫师在洛水之上招魂,我洛阳勇士,如何能不让其归乡?”
“大王英明,某待将士们谢过大王了!”
“那就接着说说你们这次渡过洛水,都干了些什么?”
说到这,王孙健等人却是惭愧了,“大王,我等连夜赶至成皋之外的山林之中,埋伏下来,本想偷袭一下过路的韩军,没想韩军却依旧在市丘休整,我等又遣斥候发现,韩军的辎重营在城南,与大军不在一起,便定下注意夜袭辎重营,想要放把火将那韩军粮草都烧了。”
“这是个好主意啊,不错。”周扁点点头。这成皋自己倒是知道的,大名鼎鼎的虎牢关所在,日后王室得势,这洛阳的东大门还是抓在自己手中的。
那王孙建更是连头也低下去了,“我们休整了一天,昨晚摸到市丘韩营之外,射杀了哨兵后,猛然对辎重营发起了攻击。辎重营果然大乱,我们趁乱杀了不少人,事后我等一估摸,怕不有近千韩兵和民夫。不过那粮草却因为前几日被暴雨淋了,竟还未干透,火把丢上去不易燃着,直到韩军大队人马赶来,我等不得不走之时,粮草还没烧着多少。这烧粮之计却是失败了。”
“无妨,你们已经成功骚扰了韩军,引得辎重营大乱,至少还是拖住了韩军一天。又能带回大部分人马,已经可谓是大胜而归了!”周扁笑了,的确,本以为只能小打小闹一番,杀掉上百个韩兵而归,没想却能斩首上千,还闹得韩营大乱,真的可谓是大胜了,已经出乎周扁意料之外了。
“谢过大王夸奖,不过未能达成预定目的,还是令人遗憾不已。”王孙健等几人纷纷嚷道。
看到几人垂头丧气的模样,周扁心中却是欢悦,能有麾下将领如此求胜,又何惧韩军,又何惧天下诸侯?然而此时正是鼓舞士气的时候,倒也不能让诸将继续消沉下去。
“几位,那韩军的粮草真的是被暴雨淋了,竟未来得及晒干?”
“正是如此,我等还专门寻了几辆大车看了,的确尚未干透。”
“由此看来,此番韩军来袭,不足畏惧。连军中粮草都照看不住,一天时间都晒不干,这韩军战斗力,可想不过如此。哈哈!”周扁张嘴大笑了几声。
“咦,大王也这么说。看来果然如此了。”却是刘云忍不住发话了。
“难道还有别人也这么说么?”周扁疑惑了。
“正是,周战此前也这么说过。还有,大王,我等昨夜见韩军大队奔来时,连忙撤兵之际,却又留下一千弓箭手,灭掉火把,趁黑守在市丘以西的山路之中,待韩军奔来,望见火把便射,不仅放倒了上百韩兵,还令韩军不敢再追,我等得以从容退去。此计也自周战而出。”刘云抢先说道。
“如此,周战可计一功!”转头望向昔日自己的护卫,自己穿越而来的第一批亲近手下,这周战或许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周扁满意的点了点头。
周战却是不胜惶恐,连忙跪下磕头谢恩。
将周战扶了起来又称赞几句后,周扁接着说道,“而此次尔等归来,令本王最为欣喜的,却并不止以上。”
“那是什么?”几人均疑惑了。
“是我军战斗力。平日里,本王对你们的训练是严了点,可是到了此时,方才显出效果来。尔等前天夜里离开巩邑,昨天白天休整一天,夜袭韩营,今日下午归来。两日两夜,来回三百里地,还能夜袭成功,这说明我军战力,已经相当不错了,天下强兵魏武卒,想来也不过如此啊。真是令本王欣喜不已!待回了洛阳城,尔等均有奖赏。”其实为了提高将士们的夜战能力,周扁还是下了不少功夫的,比如这时人们所不爱吃的动物内脏,也让周扁安排进了王师的日常伙食里去,来自后世的周扁,自然知道动物内脏里含有大量的维生素e,能提高夜晚的视力。
“谢过大王!”四位将军的脸上也挂上了笑容,能得到大王的夸奖,百里奔袭的疲惫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不知大王为何离开了巩邑,来到了这山林之中?”说完了奔袭韩营的事,几位将军又问起了眼下来。
“昨日,本王不是接了尔等的汇报,说有韩军先锋前来么?派探子去一查便知,八千韩兵直逼洛水而来。本王就令麾下一千大军出城,赶在韩军刚刚渡河之际,杀到了洛水北岸,摆下远攻大阵,以弓弩射杀了一百余刚刚登上岸的韩兵,那对岸的韩军将领也是个谨慎的人,见我王室军队又半渡而击,便立即约束众军退去,不再渡河。想来也是吃了上次的亏,这次唯恐又中了埋伏。”周扁颇有些自得的说道。
“可是大王毕竟兵少,为何如此冒险,万一韩军看出虚实,强行渡河相攻呢?”王孙健担心的说道。
“若他真强行渡河攻击,本王立即就撤,也不会误事,不过所幸他没有。后来本王担心韩军趁夜摸过来,便干脆舍弃了巩邑,转入此山林之中,以等候尔等归来。”
“怎可劳烦大王等候?在此还是太危险了,此地离巩邑不过二十里地,若韩兵摸来,我等万死不辞其过!”吓得几位将军又行礼下去。
“无事,本王自己都清楚的。要说那韩军还真是胆小,本王撤出巩邑,摆出一个空城,那韩军却至今不敢渡过洛水,仍旧隔河相望。”
“可是,这里离巩邑还是太近了,韩军不日即将到达巩邑,大王不若今晚便拔营回洛阳而去吧。”
“没关系,明日再走不迟,你们都累了几天了,还是先休息一晚吧。本王有探子时刻注意各个方向,一有动静,我等立即便可离去。”周扁摆摆手。“唉,其实我本想留在此地看巩邑火光的,但想想确实是太危险了,还是明早就回洛阳吧。”
“大王英明!”诸将见不好再说,只得拱拱手道。
“却不知如今洛阳情势如何?”王孙健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知道将领关心己方城池是好事,于是周扁答道,“昨天,洛阳便九门关闭,已然封城,今早得到消息,昨日第一天封城,洛阳市井间秩序未乱。除去我们这近三千人外,其余人马,包括孟津和成周人,均已全部进入城内,洛阳城防已安排妥当,各种守城器械以及民夫人等都已就位,就等着迎接韩军了。”
“万岁,此乃天佑我王室。韩军必将大败而归。”诸将拱手贺道。
“好了,这样的话以后也不用再说了。本王知道,这两天两夜以来,你们也累了,吃罢之后,你们便也歇下吧,今晚不用你们的人值夜,就好好歇息一晚吧。”
打发走四位将军之后,周扁则独自在帐中陷入了沉思。虽然从这几次交锋来看,王室是占了上风,并且从韩军打湿粮草以及行军缓慢,还有被吓唬住不敢渡河这几点看来,韩军的确不可畏。但毕竟韩国大军未到,周扁心中也是丝毫不敢大意,那可是十万大军啊,带兵的又是能征惯战的韩虎老将军,虽不知其攻城实力到底如何,但其带来的压力还是逼的人出不出气来。
还有,王室重回洛阳城不足一年,满城贵族虽清理过两次,但心存不服者是否还有,市井商贾之间会否有韩国的埋伏,这一切都还是个变数,只能小心防范。另外,韩国大军一出,对这天下局势有何影响,如齐魏等强国会否有什么动静,对洛阳又有什么好坏,真的都还是个未知数。
唉,做天子真是太难了。想着周扁信步走出帐外,已是夕阳西下之时,营中却有鼾声此起彼伏。这是那奔波了两日的将士们沉沉睡去,有此勇士追随,又有何惧呢?周扁的心又舒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