隰朋拄着拐丈,一瘸一拐的走向宫里,他的身材看上去比前几年更加瘦弱了,因此走起路来显得十分吃力。
齐桓公见了心生怜悯,吩咐寺人给他端来凳子,但隰朋拒绝了,依旧坚持站着行君臣礼数。
“臣隰朋参见君上。”
“免礼,隰朋,我记得你一直是待在晋国的,就算祝贺寡人继位,你身为大行也没必要亲身回国,要祝贺只需修书一封即可,怎么?出了什么事了吗?”
隰朋拱手道:“君上,晋献公结束了大宗小宗的七十年战争,晋献公他一举消灭了苟延残喘的晋宗室,曲沃旁支取代本宗的正统地位,统一了晋国。”
齐桓公心中微微一颤,强烈的危机感扑面而来,他淡淡说道:“是这样啊!那依卿看,这晋献公对我齐国有何看法?”
隰朋冷冷说道:“目前没有任何看法,但是态度不是很友好,臣就是被他们赶了回来,并且我国在晋国的商人也被驱逐出国。”
“什么!晋国尽然如此无礼。”
隰朋接着说道:“君上,怒臣多言,当今天下有两件大事最为世人关注,一个是晋国的统一,另外一个则是君上您的继位,但很显然后者的影响力远远要大于前者。”
“嗯?怎么说?”
隰朋扶着拐仗,坐在寺人搬来的凳子上,说道:“当今天下列国分争,数百诸侯只有了了几国居于列强之国,他们依国力分别为,齐、楚、晋、宋、周五强国列国。”
“在这五强之国中,我齐国既为首强之国,自然引人注目,天下各诸侯国都很期待君上您的行为举止,您也许会带来安宁,也许会带来战乱,臣下很想知道君上您对外的看法。”
齐桓公愣了会,笑了笑说:“寡人欣赏秩序,不喜欢破坏规矩,但并不意味着寡人是个老实人,就像刚才卿所说的那样,齐国的大行受辱,齐国的商人也被晋国驱赶离境,这就是在破坏规矩。既然破坏了规矩那就要受到惩罚。”
隰朋一惊,问道:“听君上的意思是要出兵教训下晋国?”
齐桓公点点头,说:“嗯!可以考虑!”
隰朋忍不住嘴角上扬,说:“君上,臣下认为应当通过外交谈判的方式妥善处理此事,毕竟战争是最坏的打算,因为它总是大动干戈,劳民伤财。”
齐桓公不屑地反驳道:“战争不是最坏的打算。晋国刚刚统一就开始不顾礼节,粗鲁的对待我国大行,而后又无礼的驱逐齐商,这晋国竟如此无赖,而你居然叫寡人与晋国和谈?”
隰朋无奈地说道:“齐国要么欣然接受并宽恕晋国这次无礼的行径,要么……”
“对晋国宣战!”齐桓公注视着隰朋说道。
“君上,臣下还是认为不应大动干戈,因为晋国刚刚统一,国势正盛,不宜此时对其动武,再者战争毕竟是最坏的打算。”
齐桓公听着有些生气,再次反驳道:“战争不是最坏打算!最坏的打算是,让天下人都觉着齐国人都是一群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挨了打却还要说些讨好的话不敢还手。”
隰朋正要反驳,却被齐桓公反问道:“隰朋你参加过战争吗?寡人看你没有上过战场吧?”
隰朋一听这话就知道齐桓公有些看不起他,但他并没有生气,用拐杖敲了敲自己已经半残的左腿,讥笑道:“君上是在小看臣吗?哼!这也难怪。不过君上,如果一个士兵不知死活,只顾奋勇当先,一味杀敌也能够做将军的话,也许臣现在早已经是了。”
齐桓公有些好奇,说道:“你……你能做将军?隰朋将军?”
隰朋扔掉拐杖,起身抱拳说道:“君上,你我君臣不妨做个赌,若臣能胜任将军一职,君上便答应臣不发兵攻晋如何?”
“……”
“好,寡人应你。眼下正有个差事正适合你去做,鲍相国要去鲁国赎人,你也正好同去,记住你此行务必要将管夷吾和召忽带回,带得回来寡人就算你赢,若是带不回来,不旦算你输,寡人还要杀你,治你个误国之罪。”
“诺!”
……
第二天中午,隰朋便来到汶阳,鲍叔牙听说国君与他对赌,不经觉着有些好笑。“你们君臣二人到底还是年轻了点,军国大事岂能儿戏。”
“鲍相国说笑了,军国大事又岂敢儿戏,只是君上认为我是个懦弱之人,他对大行报有很大的偏见,认为我们这些大行外交,只是些胆小怕事,摇唇鼓舌的苟且偷生之辈。我必须要君上重新认识一下我。”
……
此时,对面的鲁军与齐军正处于对峙状态,而鲁庄公与姜纠等人正在军中。
鲍叔牙自己亲修一封书信,交给隰朋,临行时千叮万嘱,“此书务必交给鲁侯。隰朋记住了,管夷吾和召忽你要竭尽全力保活下来,若两者难全也务必保留其一,那一人必要管夷吾,清楚了吗?”
隰朋点了点头,然后驾车就离去,两军相隔不过二十里,对于处在高度紧张状态下的军队来说,真可谓是近在咫尺,所以这段距离是十分凶险。
进入鲁军中军帐后,鲁庄公一见隰朋便如临大敌般,反而隰朋显得自然许多。
鲁庄公问道:“齐使此番前来有何贵干?你是来议和还是言战?”
隰朋双方捧书,士兵接过竹简上呈给鲁庄公,鲁庄公打开竹简书,看了看书上所写,“外臣鲍叔牙,百拜鲁贤侯,常言道,家无二主,国无二君。如今君位已定,桓公乃是天命所归,但公子纠仍要去争夺,贤侯仍然一意孤行支持公子,这有损齐鲁两国国君臣民之情。不利于两国睦邻友好。为今之计只有拨乱反正,将公子纠伏法谢罪,但纠乃桓公亲兄弟,吾等不忍心杀之,希望借贵国之手除之。至于管夷吾、召忽二人,皆为桓公的死敌恶仇,桓公恨不得亲手杀之,以解心头之恨,因此犯人由来人带回齐国,交由齐桓公处置。”
鲁庄公读完后有些怀疑,于是便问起隰朋,“这个小白,哦不!齐桓公既然要寡人杀了姜纠,为何又想亲自杀管夷吾与召忽,依寡人看用不着这么麻烦,干脆啊一块杀了得了。”
“嗯?鲁侯!这二人是桓公亲点的仇人,必要亲手杀之,您现在要亲自动手,恐怕不妥吧!另外我国国君有话要我传给鲁侯。”
“忠孝义三箭是您授意给管夷吾的,这些寡人都记在心里,但寡人不记恨于君,只恨那管夷吾暗箭伤人着实卑鄙,望君能明了寡人的心意。”
鲁庄公听完后,吓得是冷汗直冒,“卿且稍作休息,一会寡人自会给卿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何?”
“那外臣先行告退!”
隰朋暂且退下,随后鲁庄公便叫来了召忽与申,商讨对策。
鲁庄公苦笑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怪谁啊?唉!两位大夫,寡人该如何是好啊?”
施伯说道:“现在看来小白继位既然是天意,又是合乎情理的,依臣之见,小白知人善任的本事远超常人,这点姜纠永远比不上小白。如今齐国大军压境,不如我们就杀了姜纠,与他讲和。”
鲁庄公犹豫了一会,叹道:“唉!真是太窝囊了,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为了这个家伙我们鲁国牺牲太多了,来人呐!将姜纠即刻拉到刑场处于石刑。”
“慢!”
鲁庄公看了一眼申,问道:“老师有何高见?”
申拱手道:“君上,就由臣再送他一程吧!”
鲁庄公点了点头,“快去快回!”
“诺……”
此时施伯说道:“君上,近日以来我一直读阅管夷吾所著的书籍,此人是天下奇才。齐国留之必有大用,君上此人若能可用,就留他一命,找个面貌与他相仿之人替代他就可以蒙混过关。到时候,管夷吾一定会感激君上,感激而必心甘情愿被君上所用。若用不得,杀之以除后患。
“庄公却怯懦地说:“齐国国君的仇,是寡人留下的。虽然杀了纠,但怒气未消的,这万一要是被他发现了,岂不是自寻死路嘛,此事万万不可。况且姜纠落得这个下场还不是拜管夷吾所赐,你看他出的锦囊妙计有哪一计谋是成功的,若是有一计能成,那姜纠断然也不会去死,我鲁国也不会遭此大难。”
施伯被鲁庄公说的哑口无言,但他心里清楚,管夷吾绝非百里之才,只是国君不识圣贤而已,他私下已经命五百军士准备暗杀管夷吾同召忽。
……
此时的姜纠已经被士兵脱下华丽的公子服饰换上了一身囚服,申带来一坛酒过来看望姜纠最后一面。
姜纠将他自己身上从小带着的玉佩拿下来,连同自己最喜欢的五明扇也一并交给申并嘱咐道:“申大夫,麻烦你将这把扇子交给我的夫人,这个玉佩是君父在我们几个公子出生时为我们兄弟三人打造的,我大哥还有小白也有一块,它们三个都是用同一块玉料做下来的,希望申大夫能帮我转交给齐桓公。”
申接过两物,哀叹惋惜道:“公子啊!天命难为,一切早已注定非人力所能及也!”
姜纠坦然一笑,拍了拍申的肩膀,“保重!”说着便上了刑场。
所谓石刑,就是用一个重达五十公斤的巨石用粗绳调起来,犯人站在巨石下方,行刑之人将粗绳的另一方,手一松开,犯人顿时会被巨石砸成血肉烂泥,因而被称之为石刑。
召忽与管夷吾眼睁睁地看着公子纠被处以石刑,顿时心如刀绞。而此时隰朋已经准备好了两辆囚车,准备将召忽与管夷吾收检。
此时,召忽突然仰天大哭道:“做臣子的能死节于忠,值了!吾将要同子纠陪伴于地下,岂能受这桎梏的侮辱?”说着就用头撞巨石而死。
隰朋还没来的急阻止,便转身便紧盯着管夷吾,以防他在寻短见。
管夷吾见状,不禁失声痛哭起来,叫喊道:“公子冤呐!我要活着进齐国,为公子纠申冤。”说着转身就跳进囚车中。
隰朋二话没说,便驾车离开了鲁军军营。
一旁地施伯见状,立马意识到情况不妙,于是急忙命军队前去追赶隰朋等人,“管夷吾无论是死是活,绝对不能让他离开鲁军军营。”
隰朋快马加鞭,飞奔起来,一场惊心动魄地追逐战即将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