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桓公三十三年冬,那个年轻气盛的姜小白如今以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而他周边的一些重臣如今也都和他一样两鬓斑白。
在他们尚在人世的臣子当中就属管夷吾身体最差,前些年他这个相国精神状态就已经跟不上了,这天他在家中设宴招待齐桓公。
与其说招待,不如说是来安排后事了,自己的身子骨强弱,恐怕只有自己最清楚了。
齐桓公前往探望管仲,看着他瘦削的身体,齐桓公老泪纵横。
管夷吾拖着承重的身躯,穿上礼服礼拜齐桓公,因为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礼拜齐桓公了。
齐桓公心想如果没有管夷吾,自己这个小白,是否能当上诸侯霸主呢?
两位老人虚寒一阵后,便坐下来谈天说地一番,管仲长叹一声道,“人生如梦亦似幻!”
这时候宁戚和宾须无已经先后去世了,五府大夫只剩下三位了。
“现在四海升平,南方的楚国,北方的晋国,西方的秦国皆已经拜服齐国了,相国下一步齐国改怎么走?”
管夷吾颤抖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说道:“我们的时代将要结束,新的时代即将到来,这已经不是君上与臣能预测到的了,即便臣知晓臣也无能为力了。”
“那相国后继之人,你心里有数才行啊!那您看鲍叔牙如何?”
管仲沉吟道,“鲍叔牙是真正的君子啊!可是他真的不适合从政。他为人善恶分明,见人一恶,终身不忘。这怎么能行呢?”
齐桓公又说道,“那你看隰朋如何?”
管夷吾说道,“。隰朋为公忘私,不耻下问,的确很适合。只是他与我们是同一时代的人,我只怕他无法活到下一个时代,开启下一个时代需要巨大的精力与实力。恐怕您即使用隰朋,也不会长久的。”
齐桓公没有在继续追问下去了,因为管夷吾所说的一切都和他想的一模一样。其实在齐桓公心里最让他担心的是齐国的后继之君的选择。
要说现在的齐国如果有什么富豪榜的话,这个狄牙估计是前三,他得利于酒楼驿站的私营生意,这几十年里真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
一个富豪有了钱,那么他的下一步自然是为了权而努力奋斗,狄牙隐忍了接近四十年,见管夷吾病重,宁戚与宾须无又去世了,他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为何他会隐忍这么多年呢?原因是齐桓公每次都似乎故意疏远他,而他每次给齐桓公做肉羹时,明明齐桓公吃的很心满意足,可之后齐桓公还是以种种理由,说狄牙做的肉羹不好吃。
但是为了能够追逐权力,今天狄牙用尽毕生精力做了一道肉羹,这道肉羹他很自信,他觉得今天齐桓公万万无法拒绝他。
齐桓公与以往一样,拿起筷子眼色从未注视过狄牙,和往常一样冷落狄牙,可是今天狄牙心情十分平稳,因为他知道齐桓公今天一定会对这道菜赞不绝口的。
果真,当齐桓公吃下第一口时,整个身子的汗毛全部都竖起来了,眼孔放大,紧接着第二口,第三口。齐桓公扔下筷子直接用手去抓肉,不到半个时辰,锅里的肉全部被齐桓公吃光了。
齐桓公今天很想和往常一样再次拒绝狄牙,可这道菜他真的无法跳出什么毛病出来。
“你这道肉羹……你怎么做到的?”齐桓公问道。
“回君上,关键还在肉上,万变不离其宗。”
“哦?那是什么肉?”
突然狄牙开始哭了起来,“君上此肉乃是臣那不到三岁小儿的一只左腿啊!”
齐桓公脑子怔住了,“狄……狄牙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你给寡人吃人肉!”
狄牙委屈地哭道:“臣有志难伸,君上乃天下第一雄主,臣有大才却无处施展,而君上您又不给臣表现的机会,故此臣才出此下策,请君上恕罪!”
齐桓公心想,我一直在极力避免历史悲剧发生,可最后他还是发生了。
“狄牙不是寡人不让你入仕,只是相国他说你不堪大用,不得入仕。”
狄牙听说了以后气得是咬牙切齿,心想老子一生的仕途就被你这个家伙一句话就给毁了,管夷吾是真的该死了。
以前他就看不惯管夷吾,但因为管夷吾确实很有本事,他也怕他三分。但现在管夷吾已经命不久矣,他决定不再忍耐。易牙找到了鲍叔牙想要挑拨离间,他气愤的说道,“管夷吾的相位都是因为鲍大夫您的推举才得来的啊,现在他有病,主公前去看望,他居然说您不能担任丞相之职,反而推举了隰彭。我真是越想越生气!”鲍叔牙看着易牙气愤的扭曲的面庞,知道了他的用意,说来奇怪,鲍叔牙对狄牙却是三分近七分远。三分近是因为生意上的往来,七分远是因为鲍叔牙也觉得他是个小人。
鲍叔牙淡然说道,“相国之位不比生意,不是为己,而是为了国家。这就是我推荐管夷吾的原因啊!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国家,而不是出于私心。假如我做司寇,那国家的奸佞之辈一定无所遁形。假如是我当了丞相,那还有你们这些人的容身之处吗?”易牙气愤中带着期待,可是鲍叔牙的话利剑一样刺的他无所遁形,易牙灰溜溜的离开了鲍叔牙府邸。
这就是商人为何不能从政的原因之一,商人需要藏污纳垢,需要八面玲珑,接纳任何一个人,无论他是正人君子还是奸诈小人,他都要笑脸相迎,毕竟生意最终都是人与人的之间的交流,你不能因为不喜欢他就不跟他做生意了,这是商人的大忌讳。
如果狄牙做了相国,那真是一切目无法度了,最可怕的是商人最容易聚财和拉拢人心,也就是容易反动,很有可能会威胁君主的领导地位,这是君王最忌讳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管仲早在病危之时,就将齐国最大的隐患告诉了齐桓公,那就是一定要远离易牙、开方这些个小人,不然齐国必然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