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你的眼神里没有残忍和癫狂,只能有木然和空洞。”
林成勋站在黄政民面前说道,说着便伸出两根手指用来示意黄政民的视线终点,应当是墙壁上那副人物画,也就是他所寄生的这栋豪宅的主人朴社长。
“...”
黄政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只能以点头作为自己的回应,他在封闭的地下体验了这么久,不能说是直接失去了语言能力,只不过是下意识地不想说话,面容表情也有点呆滞。
其实黄政民现在的心理状态,很容易就能让人看出来不对劲,不过他到底是首尔艺术大学的科班出身,虽然知道自己的状态有问题,但这却恰好是符合《寄生虫》中角色的状态,所以对劝诫自己的助理等人都报之以沉默了。
林成勋满意的点点头,暂时丢下黄政民,跑去安排其余六位演员。
“康昊哥,你蹲下的动作不要太矜持,身子可以稍稍往前倾一点,恶狗扑食。”
“善均哥,你蹲好,不要乱动,腰背要挺直,注意脸,脸一定要暴露在阳光之中。”
“小乖、高银、雯光努那,高银你要和小乖亲密些,和自己的生母雯光之间反而要客套一些,因为在此刻,你是一个精英人士,而生母雯光却只是小乖家里的帮佣,明白?。”
“所炫,记住你的位置,楼梯中央往下寻找基宇,但不要直接走下来,就站在楼梯中央左右回顾去寻找。”
“最后,基宇,你最简单,躺在地上,配合政民哥的动作作出应激反应,ok?”
转了一圈,林成勋再次回到黄政民这边,这是一场群戏,是剧中主演及大配所有演员出现在同一个时间线的段落,剧情处于后半段,高潮的开端,可谓重中之重。
为了拍好这段戏,林成勋甚至已经做好了连续拍摄半个月的时间,等到拍完这段群戏,他才会让奉俊昊带着另一组摄像和宋康昊等人,去拍摄那间半地下室的戏份。
这一段剧情所讲述的是朴社长一家人为了弥补小儿子,所以在自家庭院里弄了个家庭宴会,叫了些和他们夫妻阶级层次相同的家庭一起;
而就在这时,基宇为了消除后患,拿着那块风水石跑去地下室准备杀死黄政民所饰演的第一代寄生虫,结果被反杀;
同时金所炫所饰演的朴社长大女儿正小心翼翼的寻找着自己的心上人,基宇;
再往外,基婷母女以及朴夫人正在为小儿子安排惊喜;
最后面则是朴社长拉着基泽扮演印第安人,而这就是夫妻两给小儿子准备的惊喜。
所有事情在同一个时间线中发生,镜头设计则是如同画卷慢慢展开一般,开头是黄政民和基宇,再是金所炫,然后是小乖、金高银、李静恩,最后便是宋康昊和李善均。
等画面完全展开后,再回到开头,黄政民举着风水石机械式的砸了基宇好几下,留下一个阴狠中带着点点痴傻的笑容,从“画卷”的最左端跑到最右端,打翻所有的美好。
这场景中除了主要演员外,还有二十多个特约演员,各有几句台词,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从左到右的平移镜头,酒窖到楼梯到厨房再到庭院;黄政民、基宇两人处于阶级最低端的酒窖;金所炫想要寻找心上人,但缺始终在楼梯中央徘徊;朴夫人、基婷以及雯光在家庭关系中处于仅次于一家之长的男人;而最后的两人,宋康昊和李善均(朴社长)自然是阶级最高的那个。
待一切准备就绪,林成勋和灯光组、录音组确认后,手一抬,场记“啪”的一声打板:
“哐!”的一声巨响。
镜头特写给到黄政民的面部,四个字,麻木不仁,他明明正举着“风水石”一下又一下的砸在给予脑袋上,但目光却死死钉在墙壁上那副朴社长(李善均)的人物画中;而他脚下,基宇的声音因为他的砸击,一下一下的抽搐着‘;
镜头横向移动,一身居家打扮的金所炫站在楼梯中央探头探脑:“oppa,基宇oppa,你在哪里啊?”
再往后,朴夫人(小乖)正拉着基婷,希望她以心理治疗老师的身份,给小儿子多松一个惊喜;
最后,基泽(宋康昊)和朴社长李善均)两人一声印第安人的打扮躲在树丛中,朴社长沉着一张清水脸,用手指掩着鼻子冷冷道:“把这当作是工作的延长吧。”
最后,再回到构图的开始,黄政民所饰演的第一代寄生虫大刺刺的站在朴社长的人物画面前满面笑容,但脸上还挂着基宇的鲜血:“嘿!朴社长,你真是个好人啊。”
这七个主要角色,不能简单用贫富阶级的差异和对立来区分,因为就像是金高银在试镜时所说的那样,相对!
基泽相对于朴社长,自然是阶级低等的那一个,但他在自己家中,却不是;而基宇这个带着全家寄生进豪宅之中的人,属于家中的高阶级,但他却死在阶层最底下的第一代寄生虫(黄政民)手里;至于剩下的母女、情侣等等,关系都很复杂,一场群戏中藏着奉俊昊这个编剧很大的心思。
所以技术性ng外加表演失误,这场群戏一开始,就直接ng了三十一次。
等到第三十二次,终于出现了一条完整性的群戏,林成勋喊停,除了奉俊昊跑动着来到监视器后,表情犹疑不定外,其余所有人都无声无息的待在原地不敢动弹。
一片静谧中,似乎能够听到胶片转动的沙沙声,细腻而琐碎。
“第三十三条。”
林成勋和奉俊昊两人的眼中,依旧没有跳跃出某一种光亮。
演员们也没有什么怨言,拍摄林成勋和奉俊昊联合执导的《寄生虫》对他们来说,扛不住是负担,扛得住才是荣誉。
黄政民依旧沉沉闷闷的坐着让化妆师化妆;基宇擦了把脸,继续为“死亡”而做着准备;其余的演员们也都找到自己的位置,等待着下一次打板声的响起。
...
这一场,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小时,耗费了多少胶片,无限的重复中仿佛天黑了又亮,大家来来回回的仿佛只是在重复着昨天,终于在某个天气晴朗的下午,天空海阔:
“过。”
(腰疼,今天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