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球馆原名柔远驿,是大明专门用来接待琉球国使华团体的旅宿设施。
柔远驿之名取自《尚书·舜典》中的“柔远能迩”,寓意为“优待远人,以示朝廷怀柔之意”。
柔远驿专为来华的使节、留学生或琉球商人而设,所以当地人和琉球人称其为琉球馆。包括馆驿、进贡厂和附属设施,规模十分宏大。
馆驿分为大门、二门、前厅和后厅,两边卧房共有四五十间,还有专门供水手、护卫以及军士住宿的房间。
驿内有天妃宫一座,是航海人员祈求平安的祷祝之所。
进贡厂占地比馆驿更大,包括锡贡堂(盘点登录上贡物品之所)、承恩堂(会宴之所)、控海楼、其他宴饮所、保管人员卧房以及货物仓库等等,方圆数里蔚为壮观。
尚海一行人被安排在馆驿居住,黄杏、梁刚、段猛和惜恩大叔自然是同尚海住在一起,水手、护卫们则住进了专门给他们安排的房间。
将各自的行李整理妥当,洗去一身的风尘,换上整洁的衣服,几人就凑到尚海的身边。
眼见左右都是自己人,惜恩大叔看向尚海,开口问道:“少爷,现在我们已经住进了琉球馆,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还请少爷点明。”
尚海轻轻搓了搓下巴,呵呵一笑,答道:“我们没有官方文书,能否获得朝贡资格还在两可之间,不过尽力尝试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此其一也;
我的印章和文书证明全部都是真的,琉球世子的身份不容怀疑,只要打着庆贺陛下登基的旗号要求前往京城,相信不会有人阻拦,此其二也;
与巡检司官员交涉时我已经点明了来意,此次乃是为国事而来。
福州最大的官员不过是知府,他也没有权利决定我们的去留,最大的可能就是将我们送到鸿胪寺,由鸿胪寺的官员接待我们,此其三也;
只要我们能够进京面见大明的皇帝陛下,呵呵……一点点的玳瑁、纸扇,几百担的硫磺……难道大明的皇帝陛下还能够让我们白跑一趟不成?”
尚海说完,房间里的几人都放下心中的石头,跟着尚海一起呵呵笑了起来。
这次前往大明说得好听是朝贡,说得不好听就是拿些破烂换钱。没办法,尚海现在太穷,想要通过正规渠道积累资本,一来太慢,二来基本上没有成功的可能。
无论是惜恩大叔也好,还是沈氏家主沈杨也好,这些人哪个不是老江湖。他们都没能从海贸中赚钱,尚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青年,凭什么就一定能够赚到钱。
所以想要在短时间内获得一定的财富,朝贡就是一条最便捷的道路。
这个问题,早在尚海还在琉球的时候,就仔细的考虑过。如今做起来,没有丝毫的犹豫。
惜恩大叔笑罢,再次开口问道:“既然少爷心中有此打算,那为何一定要坚持拉一船的硫磺来呢?”
尚海看着惜恩大叔,神秘地笑了笑。
“这些硫磺不是用来卖的,它不过是体现我们态度的一个工具而已,它可以……”
就在尚海与惜恩大叔等人聊得热乎的时候,他们也同样成为别人嘴中的话题。
福州知府衙门内,知府南居益看着身边的心腹幕僚汪福临,开口问道:“福临啊,依你之见,琉球世子贸然进入我大明,所谓何事呢?”
汪福临向知府南居益拱手行礼,然后答道:“依属下之见,琉球世子此次前来,依然还是希望参与到朝贡之中。至于其口中的国事,无非还是与倭人之间的矛盾。
万历三十七年(公元1609年),日本萨摩藩借口入侵琉球。
琉球国曾派遣毛凤仪、金应魁等人为使者,请求我大明给予援助。当时万历帝不置可否,此事就不了了之。
不过却将琉球国每年一次的朝贡,定为每十年一次,目的就是阻止日本通过琉球国的朝贡受益。
琉球国方面倒是不死心,国主尚宁王从鹿儿岛返回首里城后,依然坚持每年派出朝贡船队,希望恢复每年一次的朝贡活动。
但其贡品内多是清酒、刀剑、屏风、纸扇、玳瑁之类的日本特产品,因此不得万历帝的欢喜。
直至万历四十四年(公元1616年),倭人用兵鸡笼山,琉球国主尚宁王事先派遣通事蔡廛,来我大明通风报信。
我大明派沈有容将军出兵大破倭人,才确保鸡笼山不失。
朝廷感怀琉球国主尚宁王的忠义,遂将朝贡定为五年一次。只是琉球贫瘠,对我大明物产思之若渴,依旧每年前来朝贡。
朝廷上下,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属下记得,琉球国规模最大的一次朝贡曾经派出五艘两千料的福船。除了进献给陛下的贡品外,琉球馆内的贸易活动持续了半年,琉球国获利颇丰。
只是后来听人说,琉球所获利润尽皆被日本的萨摩藩吞没,琉球国内依然十分困苦。
从那次以后,朝廷对琉球国不喜,对琉球国的朝贡也多是敷衍。
有日本横在中间,这些年琉球国朝贡船队的规模开始日渐萎靡,渐渐式微。
属下记得去年的时候,琉球国仅派来一艘四百料的福船,当时正逢朝中有变,就将其打发了回去。
没想到今年居然是琉球世子亲自带人前来朝贸,只是没有官方文书,这就有些令人头疼了。”
南居益手捻胡须沉思片刻,随后开口道:“那依你之见,我们当如何应对?是想办法将其打发走,还是允许其前往京城?”
汪福临想了想,沉声道:“琉球世子的印章和文书证明不假,其身份可以肯定。
如今所犯难者,就是此人没有官方文书,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合适。
留下其实也无妨,但属下唯恐会有风言风雨,对大人官声不利。所以属下建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依照去年的惯例,以朝廷不安稳为借口,将其趁早打发走,免得生出事端。”
听完心腹幕僚汪福临的答复,南居益双目微合沉思不语,右手的食指却不断敲击着桌案。
截至今日,他任福州知府已经三年,琉球世子的事情对他来说不过只是一件小事。如何抓住机会能够更进一步……这才是大事。
将琉球国世子打发走的确是四平八稳,但……
想到这里,南居益缓缓睁开了眼睛,看了汪福临一眼,叹道:“福临啊,你的想法不错,但还是有些差了。”
汪福临端正身体,毕恭毕敬行了一礼,询问道:“不知大人有何高见?”
对于这位福州知府,汪福临知之甚深,晓得对方是一个拥有远见卓识的人物。
自己虽然是人家的幕僚,但无论见识还是谋算,都相差甚远。
既然人家点出自己的想法有所偏差,自然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请教一番。
南居益摆了摆手,笑着道:“福临无需如此客气,我现在也只是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你来帮我参详参详。”
顿了顿,南居益开口道:“若是换一年,琉球国世子没有官方证明就想进京,那是想都不用想。我大明乃是天朝上国,不能没了规矩。
但今年不同,陛下自从去年九月登基至今,前来我大明祝贺的藩国就只有朝鲜、鞑靼等国。
比起永乐帝时的万国来朝,显得何其凄惶,陛下嘴上虽然不说,但心中未必会没有想法。
藩国世子,也就是未来的藩王,想要朝见我大明的天子聆听教诲,这个理由也说得通。
尤其本朝太祖将琉球国列为不征之国,比其他藩国更加看重。
别的藩国还可以路途遥远为借口,琉球国世子已然来到我大明,身份已经得到证实,又是打着祝贺陛下登基的旗号要求进京面圣,若是我们将其撵走……
考虑到陛下的心情……考虑到京中文武大臣的反应……我们也不应该当这个恶人,不知福临以为如何?”
汪福临听到这里不由挑起了大拇指,他只想到御史、福州官员的反应,却从来没考虑陛下以及朝中大臣的反应。
堂堂大明天子登基,朝贺的藩国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虽然不差琉球这样一个小国,但多一个总比少一个要强不是。
汪福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深深行了一礼,朗声道:“府尊大人高见,福临拜服!”
天启元年南居益并未在福州任官,这里因为情节需要,特别进行改动,读者勿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