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两名贴身侍女结束谈话的李华,披着火红的狐裘,急匆匆走进父亲李旦的卧房。
李旦今年三十六岁,正是一个男人的黄金年龄。无论精力还是阅历,都不是那些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能够比拟的。
然而此时的李旦却面色苍白,一脸的憔悴,病殃殃的躺在床榻上,让人不由生出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
李旦的两名妾侍,正跪在床榻前服侍李旦喝药。不用看碗中汤药的颜色,仅凭飘散在房间中的味道,就能知道这付汤药到底有多苦。
推门走进房间的李华,看到父亲李旦皱着眉头不张嘴,就知道父亲又耍起了小孩子脾气,拒绝喝药。
谁又能想得到,东亚海域的无冕之王,赫赫有名的李氏商会会长,李氏的家主,居然会是眼前这副模样。
嘴角荡起微笑,轻轻摇了摇头,李华紧走两步来到李旦的床榻前。
伸手接过妾侍手中的药碗,俯身跪下。用汤勺略微搅拌一下,然后放在嘴边尝了尝。感觉温度正合适,才舀了一勺的汤药,送到李旦的嘴边。
看着李华眼中的坚持,李旦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闭上眼睛张开嘴巴,任凭李华将汤勺放进他的嘴里。
汤药被一勺一勺喝下,待整碗汤药被喝得干干净净后,李华才接过妾侍手中的毛巾,擦拭着李旦嘴角的药渍。
当李华想要将李旦的身体放平,让李旦好好休息时。李旦却摇了摇头。
“已经躺了好几天了,让为父就这样靠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李华点点头,没有坚持。
却听李旦继续说道:“华儿你方才步履匆匆,似乎是有心事,不知可愿告诉为父?”
李华略微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没有旁的事情,只是担心父亲的身体,过来看一看。”
“你从小最是乖巧懂事,为父也最是喜欢你,只可惜……哎!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孩儿倒是不觉得苦,这几年处理商会中的事务,南来北往,感觉颇为充实。倒是父亲的身体,让孩儿非常担心。”
听到李华的回答,李旦轻轻叹了一口气。
“商会中的事情,为父并不担心。有你大哥,有你的那些叔伯,尽可支应得过来。就算支应不过来,也无所谓。
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多有多花,少有少花,算得了多大的事情。
为父现在心中唯一还担心的,就是你啊!
你现在年纪也大了,婚姻的事情总该考虑考虑吧?
为父的身体,已经是这个样子,想要恢复到以前的状态,根本就不可能。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到地下去找你的母亲。你总不会让为父带着这样的遗憾走吧?”
听李旦说到婚事,李华的脸有些红,神情也有些忸怩,解释道:“父亲,孩儿还小,婚姻的事情……不急?”
“小?不急?为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你哥哥了。你再看看长崎城里那些已经出阁的闺女,哪个的年纪比你大?
17岁了,过完年就要满18岁了,还小?
你毕竟是女儿身,总是这样女扮男装,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难道想当一辈子的老姑娘?”
听到李华梅说还小,李旦顿时就急了,就连身上的病痛似乎都轻了许多。
“父亲,您当初答应过孩儿,允许孩儿自己挑选夫婿的。您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数啊!”
“我是说过这样的话,可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连一个看上眼的都没有。
不论是岛津家的公子,肝付家的少爷,还是锅岛家的继承人,相马家的新秀,你统统都不满意。
我李氏定居长崎,若是能够与这些大名联姻,对我李氏自然有莫大的好处。但父亲并不想利用你的婚姻来达到这个目的,所以才对你一再纵容。
可是……华梅啊!你总要给为父交交底,你到底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婿吧?”
看到李旦一脸的企盼,李华……哦不,李华梅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回避。
她知道因为自己婚姻的事情,李旦遭受的压力不小。旁的不说,李氏家族内部,非议的声音就不少。
要知道无论是大明还是日本,女子普遍十六岁嫁人。马上就要年满十八岁却不准备谈婚论嫁的女子,确实显得有些异类。
李华梅的叔叔伯伯们没少因为这个问题找李旦谈心,还有不少热心肠的主动保媒拉纤。
这其中到底有多少人是真心,有多少人是别有所图,不但李旦清楚,李华梅心里也是清清楚楚。
可这些人毕竟都是李氏的族人,打的又是关心李华梅终身大事的幌子,总不能把人都一棒子打死吧!
可你不把这些人打死,这些人就会时不时在你耳边聒噪。这种滋味,只要一想起就会令李华梅不寒而栗。
这也是李华梅宁愿带着船队出海,也不愿意在长崎呆着的主要原因。
只是没想到,因为李旦的身体,婚姻的问题,终于无法避免地摆到当面。
在李旦期盼的目光中,李华梅略微沉思了片刻,才张嘴说道:“女儿未来的夫婿,不求他有显赫的出身,不求他有用之不尽的钱财,不求他有赛过潘安的相貌,也不求他有八面玲珑的心窍。
女儿只盼他正直善良,学识渊博,胸襟广阔,心怀天下,一定要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李华梅抛去少女的羞涩,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李旦听到这里,顿时眼睛一亮。
“这样的人有啊!比如岛津家的……”
“父亲!”
李华梅不悦地看了李旦一眼。
“我李氏虽然流落到九州岛,定居于长崎城,却也是正宗的炎黄子孙,汉家苗裔。若是让我嫁给倭人,那和嫁给禽兽又有何差别?”
李华梅的话好悬没噎得李旦喘不上气。李旦就是一个民族主义者,时常以华夏血统为荣,没想到李华梅青出于蓝,比他更加激进。
李旦轻轻咳嗽一声,有些无奈道:“也不能这么说,倭人当中,还是有一些好人的!”
“您也说了,只是一些而已!”
得,这个话题根本就没办法再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