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芙娜狼狈地从温泉里钻了出来，恰好与齐格菲对视在一起，她慌忙潜入水下，仅仅露出一个脑袋，有雾气的遮挡，齐格菲看不见法芙娜的女儿身。

“大哥……你来了……”

“刚才在外边和诗嘉古尔聊了一会儿，耽误了一段时间，你要是泡够了可以先回去，泡温泉太久容易眩晕。”

“没、没事……”

法芙娜看见齐格菲展开浴巾，急忙转身，直到背后传来入水的声音，法芙娜才战战兢兢地回头瞄了一眼，确认齐格菲泡到温泉里，舒了一口气，然后又转了回来。

由于温泉的热气的缘故，法芙娜的脸色微微发红，实际上如果这里不是温泉，法芙娜也会因为和异性赤身相见而羞涩地满面通红，温泉刚好打消了齐格菲的怀疑，成为法芙娜的掩体。

“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齐格菲不解地问道，法芙娜一直站在温泉中央，不觉得累么？那里雾气比较密集，长时间待在那里会很不舒服的。

法芙娜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比较喜欢待在这里……”

齐格菲笑道：“模糊看过去，法夫纳你长得还真像是妹子啊，帅到这种程度，我都有点嫉妒了。”

“哈、哈哈……”

法芙娜干笑着，目光不由自主地向齐格菲那边飘过去，这是她头一次观察异性的身体，齐格菲虽然称不上帅，身体倒是蛮壮实的，虚拟世界内受伤不会留下伤口，要是在齐格菲胸口添两道刀疤，一定会更有男人味。

法芙娜记得齐格菲提到过他的年龄，似乎还不到二十岁，再过几年，齐格菲绝对会成长为值得依靠的男人。如果能依偎在大哥宽厚的肩膀下，会有很安全感吧……

呜啊？我在想什么啊？！

法芙娜猛然双手捧起温泉水浇到脸上，全力把脑海中的邪念移除。

齐格菲问道：“没事吧？看你有点不自然。”

法芙娜抱住身体潜在水下，为了转移话题，她随口说道：“大哥你的目标是什么啊？”

“目标？”

“嗯，大哥似乎很执着于获得力量，但又不像是为了自保，我想，大哥是有什么必须实现的重要的事吧？”

齐格菲靠在温泉的岸边，惆怅地望了一眼天空，他伸出右手放到空中，透过指间的缝隙望着黑夜中的弯月。

“……自由。”

齐格菲冒出来这两个字，法芙娜在心中重复了一遍，仍旧不能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法芙娜和齐格菲都是相当自由的npc，不像功能npc，必须停留在特定的位置，只有在系统维护的时候才能四处走走，有的功能npc生活在米德加尔特，一生却连米德加尔特的全貌都不知道。

齐格菲的右手攥成拳头，缓缓地放了下来：“法夫纳，我如果告诉你，我不是游戏内的npc，你会怎么看我？”

“诶……不可能的吧……”

在法芙娜的认识中，纳维亚大陆上只有两种人：一是他们这种的被系统创造出来的npc，另一种则是玩家；纳维亚大陆是npc唯一的世界，对玩家来讲则是第二世界，玩家的“真实”，是在npc从未探索过的“现实世界”。纳维亚大陆的存在即是为玩家服务，法芙娜知道玩家的系统菜单有一个“登出游戏”的按钮，一般状态下，玩家随时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回到原本属于他们的世界之中。

玩家们在纳维亚大陆上的躯体，和另一个世界中的实体没有实质的影响，比如说现实世界中的残疾人，来到游戏世界会变成健全，但在游戏世界里身体受损，现实世界里不会有任何改变。玩家们通过专属游戏头盔来到这个世界，除非在现实世界中死亡，否则玩家在纳维亚大陆上的账号是不会消失的。

玩家需要在现实中摄取能量存活，和游戏世界内npc吃饭一样，法芙娜不记得齐格菲有过登出游戏的行为，他的系统菜单里也没有登出游戏的按键。玩家不可能在纳维亚大陆上，不登出地存活下去。

“大哥你到底是？”

“怎么说呢，你知道现实世界吧？外界是23世纪，我是从21世纪的现实中穿越过来的。”

“呃？现实世界我倒是知道……可23世纪是……”

法芙娜完全搞不明白齐格菲要表达的意思，他的这句话信息量超出了法芙娜的脑细胞分析度。

齐格菲不慌不忙地解释道：“23世纪，你可以理解为年份，现在纳维亚大陆上的年份是1001年1月8日，外界是公元2205年，具体日期我不清楚，外界每过一百年是一个世纪，和纳维亚大陆上的日期一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这样你能理解了吗？”

法芙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若是按照齐格菲所说世纪算法，纳维亚大陆才到第11世纪？

齐格菲继续说道：“我从现实世界的21世纪穿越过来，即是来到了未来世界的虚拟网游，穿越就是指因意外来到和原本世界不符的异世界，在我眼中的纳维亚大陆就是异世。我附身到这幅和我同名同姓的满级npc身上，却不知为什么降低到了1级，想联系系统，也寻觅不到。”

法芙娜一知半解，她将齐格菲述说的经历，理解成齐格菲原本是现实世界的人，被意外囚禁在纳维亚大陆。

“希芙告诉我，当我达到满级之后，利用彩虹之桥就能达到世界之树，那里是系统主控的所在区域。所以呢，冲击世界之树，离开虚拟世界，就是我的目标！”

法芙娜几乎是脱口而出：“为什么大哥必须要离开？留在这里……不好吗？”

齐格菲有些意外法芙娜如此激动，他知道法芙娜是在挽留他，法芙娜或许在担心，他离开虚拟世界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法夫纳，在来到纳维亚大陆之前，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齐格菲回忆着穿越前的经历，“那是一段非常失败的人生经历，在我两岁的时候，我的父母因为车祸去世了。哦，你可能不知道什么是车祸，反正不是什么好事。我当时才两岁，放到孤儿院不稳妥，法院判处我交给我的叔叔和婶婶抚养，赔偿金也一并交给了他们。我在叔叔婶婶家并不受待见，要不是有那一笔高额的赔偿金，我早就被他们赶出去了。家里我一直是干活最多、吃饭最晚的那个人。”

齐格菲拍了拍自己的胳膊，略带一丝得意地说道：“我打架的本领就是从小学时锻炼出来的，我在家里一直受气，同学们都认为我好欺负，每次值日都丢下我一个人，还扬言我不帮他们做值日就打我。我没有妥协，干活很多的我练出了他们不具备的力气，我把它们全打跑了，他们跑到老师那里去告状，把错误都归咎到我的身上。结果你肯定猜到了，我的学生生涯一个朋友都没有，惹下了祸端，基本上三天两头就要打一场架，不过我也不亏，打架水平提升的很快。自由——那大概是我穿越前唯一剩下的东西了，我从所有人眼中消失不见，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哪怕是我暴尸街头，能招来不过是几只苍蝇。”

不受任何约束，亦无人愿意约束齐格菲，自由是一无所有的齐格菲仅存的宝藏。

“法芙娜，我们的生命不属于我们，哪一天游戏的制作方不打算运行了，强行关闭游戏，我们的生命就将宣告终结。我连最后剩下的自由也失去了，像是囚禁在鸟笼中的飞鸟一样，渴望在辽阔的蓝天展翅飞翔，却冲破不了坚固的鸟笼”

“大哥……”

法芙娜从齐格菲脸上看见了从未有过的表情，坚定而无可动摇。法芙娜知道，她说服不了齐格菲留在虚拟世界，齐格菲渴望外界的真实，这个虚拟世界正是禁锢住齐格菲自由的鸟笼，而齐格菲则是追逐天空的笼鸟。

齐格菲忽然嘿嘿一笑，拍着胸口说道：“等我想办法离开游戏世界，我也会把你弄出来的，23世纪拥有‘意念移植’的科技，可以把虚拟意识移植到外界的躯体，只要外界愿意给塑造身体，任何虚拟程序都能获得新生！我只求odin公司别忽悠人，要是我第一个到了世界之树的顶端，却不履行承诺，我可是会和他们拼命的。”

冲击世界之树，要达到满级，法芙娜深信齐格菲能够做到，但是她能看到那一刻吗？

“大哥，我会和大哥一起变强，永远支持大哥！家父有言，失去曾经拥有的东西，才会知道它的美好。”

“好！离开虚拟世界后，我带你去现实世界转转！”

法芙娜看着齐格菲自信的笑容，轻声问道：“大哥……要是在升到满级之前，有很多强者来杀我，你会怎么办？”

齐格菲皱了皱眉：“为什么这么问？”

“假设一下而已啦……”

“当然是留下来，和你一起把那帮人全干掉！”

“……万一打不过呢？或者说，与世界为敌呢？”

“放心吧，我不会逃的，我不需要苟且偷生换来的自由。你是我的兄弟，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抛弃你的。”

“是吗……”法芙娜低着头，雾气弥漫在她的四周，齐格菲没有看见法芙娜的眼角滴下来的泪水，“谢谢你……大哥……”

“那约好了！在达到满级，冲击世界之树之前，谁都不许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