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纤的身体开始变凉了。知秋开始感觉慌乱了。他没想到结果居然会这么严重，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会从昏迷之中苏醒过来，而没有考虑任何别的因素。女孩的体质太弱了，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年轻的少女又能有多大的力量呢？即使是经过了锻炼，也顶多是一位成年人的体质。知秋经过数个小时，从昏迷的状态之下苏醒，认为其他人应该也和他一样……如此观念已经深入骨髓，一时间都无法清除干净了。

经过了体力的大量消耗，以及潜力的大量支出，楚纤孱弱的身躯早就不堪重负，在所有重担卸下来之后，不可避免地向着糟糕的情况恶化。

女孩会死掉？光是想一想这个可能性，知秋就感觉天地都要塌陷下去了，通向未来的道路，没有一条不是和女孩一起君临而去的。如果没有最重要人的陪伴，就算拥有全世界的财宝又有什么意思呢？太恐怖，以至于不能好好地思考。与这边的情况完全相反的是，战争进行的越来越顺利了。仿佛饰演者实现编排好的剧本一样，将集结进攻的食人鬼部队一次又一次地迎头痛击，即使是将近十倍于人类部队的食人鬼集团，也经不起如此猛烈的消耗。之后又变换出了许多次变化，而知秋也随着变化做出了新的应对，所以不管怎么做，食人鬼们都无法突破那个看似简单容易突破的防卫圈，从而损失了大量的兵力。

到占有绝对的优势……到最后士气大受打击，到最后的数量持平，虽然明确的证据依旧表明，食人鬼的单体实力依旧远远地超过人类战士的战斗力，但是先前那么多数量的敌人都给直接屠杀了过来，如今数量持平，便没有不胜利的道理。而且更加奇怪的事情是，知秋在开始的时候能够凭借着对手阵营的变化做出相应的应对，然后发觉女孩的情况变得糟糕了，便再也没有心思去指挥部队的。不过此时的大局已定，士气空前高涨，即使是老军人接过了权柄之后采取了谨慎的防卫态度，使得士兵们并没有上前追击，拖延了胜利的到来，不过一切也已经成为了定局而已。

在知秋放下了对于军队的掌控之后，与之作为回应的，是同样的食人鬼的军队也没有了任何的变化传来，所以老军人能够轻松地应对，无非是承接之前知秋针对形势做的改变而已，并没有什么难度。

少年已经完全不在乎这些了……女孩的体温已经越来越低，仿佛大风吹拂之下的蒲公英，随时都有逝去飞走的可能性。为了不让少女如花般的生命逝去，知秋才会紧紧地抱着她，仿佛这么做就能够保住她的性命，即使没有任何的科学依据。

知其从来没有感觉过如此慌乱……哪怕遇见最强的敌人，最恶劣的状况，他都能够想得到相应的办法来应对。现在则是大脑完全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任何能够挽救当下状况的线索。他还没有遇见过如此无力的状况，旧时代传承而来的医疗技术无法治愈精神层面的创伤，对于精神方面的造诣来停留在神神鬼鬼方面的研究，却不清楚它是自然能够产生力量，自然能够给予打击的物理层面上的东西，连最为基础的理论都没有搞懂，又怎么能够掌握治疗的技术。如果胡乱将其交给人治疗的话……或许情况还会变得更加糟糕。

现在已经很糟糕了！完全做不到任何事情，知秋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丝力气都被莫名的事物给抽走，甚至因为没有外力的借助起了凶狠的杀心。自己究竟是在干什么？空有一身绝大的力量，却连自己最重要的女孩都没有办法保护，什么事业，什么战争，都见鬼去吧。无力甚至影响了少年本身的心智，让他开始变得自暴自弃了起来。

老军人抱着担心的心思看过来，但是摇了摇头，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从旧时代辗转过来的人，将战争胜利本身当作至高无上的东西，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只能靠边站。正因为太久没有尝过胜利的滋味，才能够明确地知道……这场胜利究竟有多么的来之不易。而战争，总是要伴随着牺牲的，为了能够取得胜利，无论是自己的性命，或者是更多的其他士兵的性命都可以弃之不顾，他们只需要最后的结果和随之带来的希望。长久以来的悲愿驱使着前进，让他对于楚纤的牺牲感觉惋惜，却不觉得后悔。

时间能够治愈所有的伤痛，圣女的牺牲是值得的！取得了胜利，剩下的幸福的日子就会向他们招手的。虽然之后尽是一些能够预料到的劳累的时光，但是全部是自己的根据地，就算辛苦也是幸福的时光吧。规则总是一次一次地降低，在末世纪，连性命都难以保证的状况之下，幸福的标准自然也是一再降低，光是有一个安稳的，不受风吹雨打的地方便已经足够满足，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苛求其他的物事。

然而老军人却是想错了……忽视了楚纤对于知秋来说究竟有多么的重要，如果就此死去的话，恐怕少年穷尽一生的时光也没有办法释怀吧。在刚踏出大铁门的时候，面对前方未知的旅途，两人病来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的，只是当悲剧真的来临之时，知秋同样是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去应对。

杀意，狂暴，不甘心。种种负面情绪已经侵蚀了知秋的大脑，导致他连正常的思考也没有办法进行。有史以来的最大危机，头痛也在这个时候不趁时宜的到来，这次却根本没有缓解的迹象，痛觉的程度越来越深……几乎要将他的大脑整个撕裂了开来。然而知秋根本不在乎这些，头痛再痛也毫无感觉，因为要失去某个十分重要的东西，所以所有痛楚都成为了微不足道的，能够忽略的疼痛而已。

突然之间，某种强烈的气势席卷了大地。在战场之上，某个存在从进入人们的视野之中开始，就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场和氛围，硬生生地将所有人的视线都给拉了过去。然而根本看不清楚，就像看着散发着耀眼阳光的太阳一样……让人忍不住去看，却在观看的过程中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简直和太阳一个等级……这是仅仅存在于众人的话语之中，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出现在人前的传说级别怪物的第一次亮相。士兵们其实见识过了许多，在短短的时间之内，见识到了整个大型农场的毁灭，以及知秋和农场主之间的战斗，更有甚之，见识到了再隧道中的那场战斗……堪称是超凡卓绝的经典战役，如同一个人踏上了珠穆朗玛峰，领域过那道风光之后，便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起这番更加壮丽的风景了。

实际上，以整个世界作为模板来说，比起最高峰还有要更高的视野景观，无非是想象力限制了行动力，同时不消多久，就让他们看见了更加高远卓绝的物事了。神明的威势，不需要多余的话语去赘诉，光是看着，就可以明白许多的问题。

那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其本身之意义就是一种系统错误，踏着风雷和闪电而来，自带着无上的威慑力，大家知道上前冲去也不过是送死而已，所以并不上前去，当对方靠近的时候，反而是本能性地退开半步，神明宛如摩西分海似的，将横档在眼前的人群给直直地分开，他的目的明确，不会彷徨不会容错，就像是明确地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的战士，拿着武器身在战场上面的话，自然不会迷惘自己究竟应该干什么。

它径直走到了知秋的面前。根本没有人想去阻挡他的前进，就像是本能中生出来的畏惧感一样……畏惧着这个不知名的物种，一心思想想要躲得它远远的。正因为不想要太快地消散自身的生命，所以才会做出如此的举动。当下是因为恐惧感，以及求生的本能占据了太过于重要的位置，才不自觉地将道路给让出来了。至于什么忠心，什么必须要保护的人，早就被忘在九霄云外了。

只有知秋依旧不为所动。他还在原地紧紧地抱着女孩，寸步都不想要移动。神明径直地走到了他的身边，他甚至懒得抬起头来看一眼。这个怪物的鼎鼎大名早就在不同的场合之间明解了，本应该是知秋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付得存在，现在却理都不想理他。过于沉重的打击要让知秋都失去信念了，随着楚纤的身体逐渐变得越来越凉，知秋仿佛是不要命似的将精神力给持续输入到对方的体内，却依旧无法将其拔起一丝生机。

女孩死去了。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实，精神力是能够创造奇迹的事物，然而它终究无法超脱于自然规则的束缚。没错，说到底这种力量神奇则神奇矣，运作起来其实也是遵循着相应的原理的，例如时间凝固是将大量的精神力排除，将一方空间给完全凝固起来，诸如此类的事情，若是太过于超出常理的事情，例如需要跨越生死之间的距离，也是无法办到的。

楚纤的生机已经消失，知秋并非是坐着不动，而是暗中使用了各种办法试图挽救……却都无济于事。人生再绝望的事情也不过如此，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挚爱死去，却没有挽救的办法。这种无力感是足够让人疯狂的情绪，知秋本身也渐渐地陷入了麻木的状态之内。宛如已经酝酿了许久的火山，终有一天会突然迸发。

知秋不说话，神明走到了他的跟前，也只是低下头瞧着他，同时不发一语。以一位食人鬼的体态来说的话，他的形体实在是太小了。就是一位普通成年男子的身高，甚至不如一些贵族级别的食人鬼之高大，毕竟身为所有怪物的统率者，不存在任何“亲人派”思想的才对，因此推测对方并非是幻化成为了人形。

却保留着如此微小的身躯，若非其食人鬼之真身原本就是这样的话，那么就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位人类吧。

不太高大的身高披着一身黑色的斗篷，带着一副黑色的面具，所以没有办法看清它的容貌。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了，毕竟知秋在食人鬼群体中可不存在着什么熟人，从来都是初次见面顺带着最后一次见面。

“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打架……”少年以微弱的声音说道，“快滚开。”面对于史上最强悍的敌人也没有丝毫的畏惧感，简简单单的对话，却直接让旁人提心吊胆。可想而知，如果以这份言语激怒了对方导致开战的话，必定是一场极为恐怖的战斗吧。从前以来见识过的所有战役都不足以与之比拟，注定会被载入史册的战斗，无论谁赢谁败。

只是，太快了一些啊。这个家伙突然之间出现在战场上，突然之间摆明了车马朝着知秋走过来，如果是找过来打架的话或许太过于直接了，如果是怀抱着其他目的的话，根本就搞不清楚对方究竟在想些什么。

“真遗憾。我也不是来找你打架的。”黑色的家伙说道，“因为感觉到我出场了……所以我就来了。”

“听着少年，我之所以能够被称之为神明，正是因为我能够做到无所不能。”

“时间，生命，空间，不可思议的东西，无法跨越的障碍，真的要跨越的话，也不过是不值得一提的困境而已。”

“现在是要你做出选择的时候，我将这份选择的权力带到你的面前。”

“一切都在此终结，一切都将重新轮回或者继续前进……都取决于你的选择。”

“现在，让我们明白过来，世界的真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