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梅馨控制着剧烈起伏的情绪,指了指躺在血泊里的林天浩、王丘和胖子孙冲,颤声道:“他们是好人,救……救了我……”
白晶晶微微一怔,立刻扯开套在林天浩脖子上的电线。
林天浩的脸已经呈暗蓝色,颈动脉上摸不到脉动。
李白见状,立即抡起拳头,重重击打他的胸部,扒开嘴唇做人工呼吸,再用掌心连续按压胸部。
终于,被阻断的咽喉沉重地喘了一口气,开始呼吸。
李白扳过林天浩的脸,用手指抬住下巴,使气管保持畅通。
逐渐恢复的林天浩,茫然的看着李白,又偏过头,注视着被埋在血肉脑浆深处的王丘和孙冲,确定他们还活着,看见张欣妍和白晶晶把他们扶到墙边坐下,他才暗松了一口气。
此时,胡亥的目光一直在追随李白。连日的观察,以及此刻的表现,使他确定这个男人就是幸存者群体的首领。
他搜肠刮肚,寻找合适的字句,想要解释此前的举动,为自己脱罪,却发现大脑仿佛被灌注了大量水泥,彻底凝固。
李白平静的看着他,瞳孔深处没有丝毫怜悯或犹豫,只有无穷无尽的冰寒。
“听我说,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胡亥哀求道。
不等胡亥把话说完,白晶晶已经如母兽般怒吼着,抡起枪托,把他狠狠的砸翻。
“住手!”李白冲过去,将她拦腰抱住,把手指插进扳机后面,不让白晶晶射击,用沉稳平静的语调道,“相信我,再让他活几个钟头。”
白晶晶面目凶狠地啐了口唾沫,咬牙切齿地咆哮:“他必须死!必须死!”
李白转过身,冷冷地注视着面色惨白的胡亥,点了点头。
………………
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张欣妍和陈远从附近弄来几辆车,把所有尸体搬进车厢,运到距离小楼几公里外的远处,连车带尸全部扔掉。
它们很快就会腐烂,很臭,会招来大量丧尸和蚊蝇,所以必须尽快处理。
白晶晶从厨房接出水管,冲刷着布满血污的地面。在未来的一段时间,这里仍然还是他们的居所。
方梅馨在客房里照顾受伤的白莹莹,李白扶着老宋,走进一楼特意腾出来的空房,关上门。
老宋肩膀被丧尸咬伤的部位,已经变成灰色。破烂的皮肉组织带有些许绿脓,皮肤向后退缩开来,肌腱有脱落的迹象。
看上去就像大面积溃烂而造成的病菌感染,那些肉眼看不见的病毒正随着血液扩散到全身。
“我没救了……我见过这种伤口,那些被咬过的人都会变异。”老宋脸上已泛起潮红,眼神也有些散乱。
他忽然想起,那个差一点儿就跟自己结婚,却被自己砍掉脑袋的退休女教师。当时,她也有这种伤口,很快就变成了丧尸。
李白沉默着,没有任何动作,而心底却蕴含着随时可能爆发的狂怒。
他不喜欢杀戮,而且他一直觉得,这里还可以找到朋友,这里的人们还存有良知。他们热情而善良,虽然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措手不及,却尚未泯灭最根本的人性。
这些人就像雏菊一般,美丽,淡雅,脆弱,却保留着最清纯的颜色,成为最深刻的记忆。
然而,他低估了环境对人性的破坏和影响。在死亡威胁面前,道德秩序金字塔变得前所未有的脆弱,轻轻一触,即刻崩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手一直在颤抖,老宋坐在椅子上,拿起一瓶高度白酒,用力旋开瓶盖,仰脖灌了一大口,喷吐着浓烈的酒气,声音嘶哑。
“我已经活够了。呵呵……我从没想过什么长命百岁,那种事情不适合我。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任何牵挂。
都说越老越成精,但我还是那么蠢。居然没有看穿那女人是个诱饵,否则,那些混蛋也不可能冲进来……老子站在楼上,完全可以一枪一个。”
李白倚靠在墙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紧抿着嘴唇,低头默默注视着,老人肩膀上逐渐变黑的伤口。
最悲痛,也是最令人绝望的,莫过于看着重伤的同伴,在自己眼前渐渐停止呼吸。
丧尸的咬伤并不致命,病毒却可以通过血液,传播寄生在感染者体内。
李白从来就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小楼虽小,但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早已演变为家庭。
他靠着墙,身体顺着墙壁慢慢下滑,最后瘫坐在地上。
他低着头,把脸深埋在双手中间。人为制造的光明,可以驱散黑暗,却无法带走心底最深处的彷徨,还有悲哀……
“我……我还剩下多久?”老宋又灌了一口白酒,醉醺醺的问道,“一个小时?三十分钟?被那些怪物咬过……会变,会成为它们当中的一员……”
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不断有血沫从嘴角涌出。
那或许不是真正的血,其中也掺杂着酒精和唾液。它们顺着他的下颌滴淌,湿透了衣服前襟。
“出去吧!你不该呆在这儿。”老宋长叹一声,脸上的皱纹显得越发密集,因为过于用力,脸上的青筋都在跳动着,“还有很多事要做,他们缺了你可不行……”
他虚抬着眼皮,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我这辈子运气不错,遇到的都是好人。小陈、小方、那两个丫头……他们都需要你的帮助,用不着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着,他把目光投向李白腰间的手枪,长长呼了口气:“给我留颗子弹。这种死法,应该很痛快。我……我不想变成那种怪物。”
艰难地说完这些,体力已接近干涸,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将头低垂着,仿佛是陷入对往昔岁月的回忆。
李白静静地坐着,脑子里瞬间出现了无数画面。他抛弃了其中无用的感情和理智,疯狂搜寻着所有与“免疫药剂”这四个字有关的信息。
他始终不知道免疫药剂的配方。
这种东西,在未来世界应该会很普通,但生产流程必定会被军方牢牢把持。哪怕是那些豪门贵爵,也根本无法参入其中。
他要怎样做,才能救眼前这位可亲可敬的老人?
怎么办?
忽然,李白从地板上猛然站起,大步走到老宋的身前,蹲下,抽出匕首,对准左腕狠狠划下。
一条鲜红明亮的血线,顿时从皮肤中间显现出来,迅速拓宽,变成小溪般的血流。
“你……你……”老人眼里满是疑惑。
“张开嘴,喝下去。”李白把滴血的手腕伸到老人嘴边,用不可置疑的口气命令,“多喝点儿,动作要快!”
他注射过那种神秘的药剂,拥有对病毒的抗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最好的“药”。
病毒随时都在发生变化,细胞自身强化与病毒变异,是两个互为矛盾的存在。就好像某个癌症患者被治愈,然而他的血液,永远不可能对其他人产生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