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耿朝忠敏感的看了张宗元一眼,他清楚的看到,张宗元说完“把”后的第二个字明显是个半开口音,虽然他临时换成了“你”这个闭口音,但这个转换还是略显生硬。
他是日本人?!
耿朝忠学日语有段时间了,刚才张宗元说的很有可能是日语八嘎,但是这个八嘎很多日本人读的时候也会闭口变成八葛,第二种说法就和“你”很接近了。
耿朝忠心里面升起一片疑云,但是现在的耿朝忠已经不是那个大大咧咧说话不经大脑的耿朝忠,他只是眼珠子稍微一转,就又把目光投回到了柳直荀身上。
然而柳直荀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异常。
他只是不置可否的笑笑,显然没把张宗元的话放在心上,反而继续述说:
“十万大洋(相当于现在一千万人民币)确实算得上一笔巨款,但是在岛城倒也算不得天大的数字,我估计中山路上任何一个商家怕都凑得齐两三万块大洋,而如果是几百个德国商人分摊的话,那就更不放在眼里了。所以后来大部分德国商人也都慢慢的回了国,这笔巨款也就不了了之。真正一直惦记着这笔钱的,除了舒尔茨,就是一些常驻岛城的情报贩子了。”
说到这里,柳直荀的目光在耿朝忠的脸上转了转,然后又转到张宗元的脸上,开口道:
“两位,我说了这么多,你们也该介绍一下自己的来历了吧!”
耿朝忠知道柳直荀说的是朱木运这个胖子,说朱木运是个情报贩子也并没有错,只是自己还没有想好说辞,毕竟飞贼这个说法在这两位面前只是在暴露自己的智商下限。
还没等耿朝忠想好说辞,张宗元已经开口了: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我师傅张好古张爷从一个德国人手里买到这个情报,所以派我过来碰碰运气,就这么简单。”
柳直荀微微一笑,转头问耿朝忠:“你呢?”
“是朱探长派我来的,我才跟了朱爷不到三个月,这只是一个锻炼我的小任务而已,成败并不重要。”
“哦?看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我在青帮的时候是通字辈,这位张宗元也是通字辈,你是朱胖子的徒弟,大概是悟字辈吧,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哈哈!”
柳直荀瞬间一脸和煦,与刚才阴冷肃杀的神气简直是判若两人,恍惚之间,竟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和谐”起来。
张宗元紧绷的脸也松弛下来,耿朝忠也长出了一口气,毕竟柳直荀拿着个筷子在那儿晃,谁也搞不清他会吃哪盘菜。
只见柳直荀坐起来,又弹着脚一跳一跳来到了水牢中央,不过这回再也没人觉得他的动作滑稽可笑了。
“其实刚才我那个故事还没有讲完,还有第二个故事要继续跟大家讲。”
柳直荀一边说话一边弹跳,身子像是站不稳似的朝张宗元那边趔趄了一下,张宗元的反应倒是很快,抬手屈膝做好了防守准备,嘴里说道:
“柳老大,你是双花红棍,我也是双花红棍,就是不知道你这个十五年前的青帮头牌厉害,还是我这个十五年后的青帮头牌厉害。”
“别紧张,别紧张,”柳直荀笑着摇摇手里的筷子,“我只是少了个孤拐站不稳,没别的意思,再说,少了腿的头牌还能是头牌吗?!岛城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喽!”
“呵呵,”张宗元嘴上发笑,心里却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这老家伙每讲个故事都要死一个人,谁受得了?
耿朝忠同样屈膝戒备,虽然他觉得柳直荀不会干掉他,但是谁知道呢?小命只有一次,可不敢掉以轻心。
柳直荀看两人都是全神戒备的样子,只好无奈的坐了回去,懒腰一伸,开口道:
“好了,大家也都歇会儿,说实在的,弹着一条腿杀人可真够累的。”
看到柳直荀坐了回去,耿朝忠也靠着墙坐在了地上,老这么全神戒备也不是个事儿,心理压力太大了。那边张宗元同样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人怎么办?”耿朝忠指了指躺在旁边的死鬼“李胜武”,他现在知道这李胜武肯定不是真的李胜武了。
“什么怎么办,杀了就杀了,刘一班还能把我怎么样?继续让我泡海水澡?”柳直荀满不在乎的说,看样子这水牢他进过没十次也有八次了。
好吧,算您狠,耿朝忠没再说话很明显自己又问了一个傻问题。
这时,墙角的四个水管又开始往外咕嘟咕嘟向外冒水,柳直荀哈哈大笑:
“洗盐水澡的时候又到了,不过今天我们可以玩儿一个游戏。”
“老疯子!”
耿朝忠和张宗元几乎同时腹诽。
柳直荀没有理会屁股下面向上漫的海水,而是突然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质物件,在两人面前一晃,说道:“看看,这是什么。”
两人定睛一看,那纸片一巴掌宽不到两巴掌长,上面花花绿绿的,像是一个大号钞票。两人都是见多识广之辈,一下子喊出来:
“股票凭证!”
“哈哈,来,你俩都看看!”
柳直荀满脸得意,一把将那个纸片扔了过来,但是那纸片太轻了,飞到一半就掉在了水牢中央,飘在了水面上。
不过这下两人都看清楚了,那票面上花花绿绿,四个角都写着阿拉伯数字100,正中间是两个洋人抱着地球,下面清晰的写着:
pan american world
最下面则是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好像是契约文书什么的。
“100股航空公司的股票!”
张宗元忍不住喊了出来,眼睛中闪烁着贪婪的目光,要知道,这100股全美世界航空的股票,现在的票面价值可是5000美元,按照当时的汇率,一美元可以换3块大洋,也就是说,这张纸就是1万五千块大洋!
“别急,别急,再仔细看看年份。”柳直荀循循善诱的说着。
耿朝忠的眼力非常好,仔细看看票面最下方那行小字,清晰的写着1912年的字样。
“宝贝在你手里?!”
张宗元霍然站起,眼睛发出摄人心神的目光,一步步的向柳直荀逼近。
柳直荀摇晃着手里的筷子,依然是那幅好整以暇的表情,慢条斯理的说:
“当然不是,如果宝藏在我手里,我早就跑了,还留到现在干什么?”
“那这张债券你从哪里搞来的?”耿朝忠也不由得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