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盆盆冷水浇在囚犯们的头上后,所有人终于恢复了理智,整个监狱的秩序也得到了恢复。
舒尔茨静静的站在耿朝忠的面前,看着这个被大家称为“豹子头”的年轻人。
此时的耿朝忠正蜷缩着靠在墙角,刚才八个狱警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围殴,不过早有准备的耿朝忠提前护住了脸,所以面容还显得比较正常,不过他的眼神里依然闪着疯狂的光芒,看上去就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你不会是疯了吧?小伙子?我本来是很看好你的……”
舒尔茨叹息着,用惋惜的眼神看着耿朝忠,似乎真的为耿朝忠的堕落感到可惜。
“呵呵,你们这些虚伪的洋人,总喜欢在别人的面前扮演天使。可是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人渣才能看守人渣。”耿朝忠吐出一口血唾沫,面带不屑的说道。
“呵呵呵,是啊,你说的对,在这里呆久了的人,无论是囚犯还是看守,都该下地狱。”舒尔茨笑眯眯的低头看着耿朝忠,继续用他那悲天悯人的语气说着:
“只是,用你们中国的神话来说,即使下了地狱,我也是阎罗,而你只是小鬼。”
“不不不,舒尔茨先生。”耿朝忠有气无力的靠在墙上,眼光略带歉意的飘过趴在地上的北川仓介,继续说道:
“在我们中国的神话里是有轮回果报的,我已经得到了报应,而您的报应还没有来,所以我想,您在地狱里的结局应该不会很美好。”
舒尔茨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走到耿朝忠面前,蹲下去,脸对着耿朝忠的脸,用耐人寻味的目光打量着耿朝忠,一字一顿的说:
“年轻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现在你如愿以偿了。”舒尔茨转过头,对着身后的两个狱警说道:
“把他送到水牢,注意,好生打。”
说完这句话,舒尔茨白净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红晕,似乎在为自己的博学多才而感到兴奋。
耿朝忠任由龚守平和候春一前一后的把自己扶起,只是他的表情却有一丝疑惑,如果没看错的话,刚才舒尔茨的表情里竟然有着一丝丝期待。没错,是期待。他在期待什么?
不过已经由不得耿朝忠多想了,两个狱警已经把耿朝忠拖起来,拉着他的手臂拖向了门外,拖向了耿朝忠“向往已久”的老德国水牢。
看着耿朝忠一步步被拖走,舒尔茨的表情更加的放松,他蓝色眼睛里期待和兴奋的目光也毫不遮掩的流露出来。他捂着嘴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似乎想要下意识的掩盖自己的兴奋之情。
十五个年头了,自己在这个该死的地方已经呆了整整十五个年头,十万,二十万,五十万,一百万,随着那笔财富的逐渐膨胀,他的心也被那不断增长的数字填满。
十五年了,他没有娶妻,没有生子,那笔财富已经成了他生命中的全部。他看着它就像农夫看着田里的麦穗,现在,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
十五年了,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几个小可爱迫不及待的冲进老德国,然后又败兴而归,这回这个小可爱呢?
耿朝忠这个小可爱已经被狱警带到了刑讯楼。
还是那个刑讯室,还是那个五花肉大胖子,还是那20鞭,但是这好生打的二十鞭却不是那打着玩儿的二十鞭。
当第一鞭落在耿朝忠赤裸的脊背上的时候,耿朝忠的身子神经质得一抽,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这个冲动的决定了。
苦肉计!
耿朝忠终于明白了黄盖的不容易。
挨完这顿痛彻心扉的鞭打,耿朝忠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然后胖瘦二警又拖着耿朝忠来到一道通往地下的楼梯口,楼梯口前站着两个睡眼惺忪的壮汉,一边埋怨着狱警一边接过耿朝忠,然后架着耿朝忠往下面走,走到地底后再穿过一条五米多长的甬道,一道铁门出现在眼前传说中的老德国水牢到了。
其中一个壮汉走过去,解下腰间的钥匙打开大锁,然后推开了铁门。
一股咸湿腐臭的空气迎面扑来,呛得耿朝忠不由自主的咳嗽了一声。
整个水牢全部由严丝合缝的石墙砌成。
潮湿,阴暗,鬼气森森。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儿,黑乎乎的石墙上,台阶上,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粒粒暗红色的斑点,但是一切都比不上那看上去清澈见底的水。
水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老子云:上善若水。
水又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蓬巴杜夫人说过: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水能救人亦能害人。
可惜的是,老德国的水是后一种。
老德国的水牢不像寻常的水牢一样从一楼的的蓄水池引水进去,而是通过墙壁上的管道接入岛城发达的地下管道,将海水从脚底倒灌入水牢。
被关进水牢的人,虽然不会短时间内窒息而死,但人在水牢里无法坐下休息,更无法睡觉,不出几天,身体支撑不住,就会倒入水中被溺毙。这个相对漫长的过程,其惨酷程度,相当于将窒息过程拉长了数倍之多。
更重要的,这里的水是海水。
伤口上撒盐的感觉相信很多人都懂,那么把伤口用盐水泡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日据时期,这里至少残杀了数以千计的抗日志士。然而这仅仅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这里有德国人杀的日本人,也有日本人杀的德国人,还有日本人杀的日本人,德国人杀的德国人。
这是一座真正的修罗场。
幸运的是,现在放水只会让水漫到胸部,并且囚犯一旦支撑不住就会被绳索拖上来这只是为了惩罚那些桀骜不驯的囚徒而已,监狱并不是真的要他们死。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每个从水牢里出来的囚徒最后都会变成老德国监狱的模范囚徒无论是谁,只要体验过一次老德国的水牢,就再也不愿意回到这个炼狱一样的地方。
当耿朝忠被刑讯室的两个壮汉带到水牢的时候,终于见到了闻名已久的张宗元。
那个家伙正靠在水牢的墙上对着耿朝忠咧嘴笑。
但是耿朝忠觉得,他哭起来应该会更好看一点。
“伙计,欢迎来到地狱!”
“我说今天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放水,原来有客人到了。”两个多月没有说话的张宗元看上去颇为兴奋,只是他的声音却格外的嘶哑,仿佛喉咙里塞了一块纱布。
张宗元嘴唇被海水泡的又红又肿,活像两片大香肠,然而当他咧开嘴后,牙齿又白的人,尤其是那双眼睛,黑黝黝的没有任何神采,仿佛在眼眶处挖了两个黑洞。
“呵呵,”耿朝忠居然也干笑了一声,慢慢的挪了过去脚下的贴镣铐让他的移动变得分外困难,但是这根本无足轻重,因为身上被鞭子抽过的伤口已经开始肿了起来,发出火辣辣的剧痛。
“你是犯什么事儿进来的?”
看着两个壮汉走了出去,张宗元开口问道。
“犯什么事儿重要吗?重要的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耿朝忠边说话边看着脚下逐渐湿润的地面,已经有水从四面墙壁的四个拐角处排水管流了出来。
“哦?你来水牢里有什么目的?学游泳吗?”张宗元自动忽略了耿朝忠问话忠的“我们”二字。
“哈哈!”耿朝忠似乎被张宗元的冷笑话逗乐了,然后非常亲热的伸出手臂,想要搂住张宗元的肩膀,然而就在耿朝忠的手臂接触到他肩膀的一瞬间,张宗元身子一矮,灵活的摆脱了耿朝忠的友好动作。
“不好!”耿朝忠立即往后退,但是他显然还没有适应脚下镣铐的重量,张宗元已经用肩膀顶住了耿朝忠的腰,然后一脚踹在耿朝忠的脚踝处!
失去重心的耿朝忠一个倾斜倒向了地面,而张宗元又用手肘在耿朝忠的背上加了一个力量,加速了耿朝忠坠地的过程。
噗!
耿朝忠脸朝下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地面上水花四溅!
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张宗元已经压到了耿朝忠背上,用两只手狠狠的按住了耿朝忠的头。
“说说,谁派你来的?到底有什么目的?”张宗元恶狠狠的问。
耿朝忠伸出一只手指指自己的脑袋,示意自己根本无法说话。
张宗元的手松了一松。
耿朝忠略微侧过脑袋,似乎要张嘴说话。
然而就在这时,耿朝忠的脊背猛地一挺,张宗元的身子被顶的一个趔趄,然后耿朝忠已经弓起了身子,直直的站了起来!
张宗元依旧死死的搂住了耿朝忠的脖子,想要锁住耿朝忠的喉咙,然而他失败了......
早在站立的一瞬间,耿朝忠就已经用下巴死死的顶住了胸口,而耿朝忠的力量之大,却是张宗元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耿朝忠双腿叉开牢牢钉在地上,像圆规一样来了个原地360旋转,张宗元就像一只破麻袋一样被甩飞出去!
彭!
张宗元被狠狠的砸在了墙壁上,然后像一条死狗一样贴着墙壁滑了下来,似乎已经被摔晕了。
然而耿朝忠却没有上前,反而一屁股坐在了水里,哈哈大笑起来。
“伙计,别装了!就这点力度还不至于让你晕过去。别紧张,我不是来杀你的,我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张宗元睁开了眼睛,同样哈哈大笑起来。
“兄弟啊兄弟,这件事情如果能做交易的话,世界上就没有不能交易的东西了!那可是几百万块大洋!陈寿亭从北洋干到民国,手里怕都没有200万块大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