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组长真乃特务工作之天才,能有方组长相助,我特务处之崛起,可谓指日可待!”
耿朝忠正谦逊间,一个声音传来,众人一看,却是特务处总干事郑介民,他也是特务处里,仅次于戴雨农的第二号人物。
“郑副过誉了,”耿朝忠微笑着拱了拱手,“特务工作,都是从细微处着手,可谓处处留心皆学问,卑职之所得,也只是一孔之见而已。我相信,随着我们特务处规模的壮大,必将涌现出更多可造之才。卑职在这里,也只是起个抛砖引玉的作用,如有错谬之处,还请大家海涵。”
众人注意观察,却发现这方组长虽然年龄不大,举止之间却颇为沉稳,没有丝毫自矜自骄之意,如此心性,对一个少年得志之人来讲,则更为难得。
“各位,方组长谦逊,大家可不要信以为真。方组长的能力,都是大家亲眼所见,以后诸位可得与方组长多多亲近,正所谓教学相长,对我们工作,必然大有裨益!”
郑介民言笑晏晏,目光却始终不离戴雨农左右,却见戴雨农同样微笑以对,似乎丝毫不以为忤。
郑介民心中暗暗警惕,自己明捧方途,实为削弱戴雨农之权威,但现在看来,这戴雨农自从做了这个特务处处长,城府越来越深,自己以后,恐怕还得继续韬晦下去。
想到这里,郑介民微笑着指向戴雨农,笑道:“戴处长,还请为大家训示。”
“训示就不必了,”戴雨农摆摆手,“今天我是来当学生的,可不是来当长官的,还请方组长继续,我这正听的津津有味,感觉受益匪浅呢!”
大家都哈哈大笑。
“好,那属下就继续了。”耿朝忠目光闪动,郑介民和戴雨农这一番心思,他看的透彻,郑介民有取而代之之意,他心里也明白的很,但只要戴雨农在一天,郑介民这想法,也只能是镜花水月而已。
“下面,我讲一下盯梢时应注意的事项。”耿朝忠又开口了。
“盯梢敌人而被其发觉,是顶危险的事情,他若发觉是盯他的梢,他可以运用灵敏的手腕来反盯你的梢,并且还可以设法伤害你的性命,所以担任盯梢工作的人员,必须灵活,机警,懂得心理学,对方一举一动的什么意思,完全能判别楚。
行动必须自然,态度必须镇静,不要给人看出破绽。万一看出对方有点知道了,你马上要想出方法另做一件很明显的事情,使对方看得清清楚楚,表示你并不要盯他的梢,以释去他的怀疑。
担任盯梢工作的人员,对于被盯梢者,服装的式样和颜色,以及他的行李,所乘的黄包车或汽车号码等等都要注意,记得清楚,以防止他脱梢,同时,还需防止证物的毁灭被盯梢者觉察自己被人盯梢后,如其身边或证物存在,彼必设法毁灭,好作抵赖。这时盯梢的人,就须运用敏锐的目光去注视他,尤其要注意他手部的动作。”
“方组长,如果我们被盯梢了,那又该怎么办?”台下一人忽然提问道。
耿朝忠微微一笑,开口道:“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讲的内容。”
“若被盯梢者若也是一个老门槛的人,往往有巧妙的方法来实行反盯梢,不独使你不能知道他的一切,反而能推断出你是从哪方面派来的,你的机关在什么地方。
举例来说:比如他你是盯他的梢,他很自然的走到一个澡堂里,百货商店里,很迅速的打个密语电话,告诉他的同党,是什么样面孔的人,在什么地方盯他的梢,叫他们快来反盯我们来到以后,原被盯梢者设法脱你以为盯不到梢,殊不知已经有人又在反盯梢你了。
这不过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已,实际上一定还要复杂。所以担任盯梢工作的人员必须机警,一,勿使对方注目发觉,第二,盯不到梢,还要防备被人家反盯梢。”
.......
耿朝忠侃侃而谈,下面所有人听的是如痴如醉,如此专业细致之论述,对这些半路出家的黄埔精英,可谓是闻所未闻,他们投向耿朝忠的目光,则更为钦佩。
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早前听审讯室余主任说,这方组长骗疯了一个六十多岁的日本老牌间谍,大家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此话不会有假。
这方组长,真可谓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耿朝忠这一堂课,足足讲了两个多小时,其中干货甚多,绝大部分都是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讲过的。
以前在党调处的时候,本身不愿意为党调处培养人才,所以只是粗浅的讲一些东西,但今时不同往日,在特务处这个即将崛起的机构里,自己势必要显示自己的能耐,培养自己的威望。
此谓之,养势。
有了这种势,任何人动自己之前,都会要考虑再三,并且,这对他以后的工作,也极为有利。
果然,这一堂课下来,所有人都尊称方途为方老师,六组和一些地位较低者,则全部改口称为六哥,以示尊敬。
更有几名老一辈原本有点看不起方途的行动队员,下课后更是缠住方途讨教,耿朝忠在特务处的威望,一时无俩!
“好了,”戴雨农看到众人缠住方途,一时不得脱身,笑着过来解围道,“方组长肚里存货很多,这一时半会儿大家恐怕也学不了这么多,以后有机会,我会让方组长多办几期培训班,大家都散了吧,我跟方组长有话要谈。”
众人听到戴老板发话,当即恋恋不舍的拱手离去,耿朝忠则跟随戴老板,来到了处长办公室。
“小耿,你今天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进了办公室,戴雨农不由得感叹道。
“戴大哥谬赞了,只是一些经验之谈。”耿朝忠笑道。
“之前听天木对你多有夸赞,我还略有怀疑,毕竟你年纪尚轻,虽然聪慧,经验必定尚浅,今天看来,是我错了,”戴雨农感慨着,“早知如此,我应该把你派往北平,协助天木组建北平分部。”
耿朝忠笑了一下,开口道:
“戴大哥,工作并无轻重,南京此时也极为重要。”
“不错,”戴雨农微微颔首,“这次的日本三十六密谍大案,校长极为震怒,连骂了三个娘希匹!我们党国政府,怎么就成了窑子里的娘们,任谁都能进进出出!”
戴雨农的面色激动起来,接着用手猛地一锤桌子,开口道: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校长说的,可想而知,校长该有多愤怒!校长今天上午已经给我打电话了,着令我立即着手扩大特务处的规模,现在300人的编制远远不够,不仅不够,是差太多!”
“那怎么办?第九期的学生,很多都去了地方部队和宪兵司令部,第八期的很多人也早都有了去向。单凭黄埔学生,恐怕远远不够啊!”耿朝忠也面带忧色。
“无妨,我已经得到命令,除了带队主官,行动队员可以从警察部门和各地的保安团选拔,人数暂定为400人,这件事情,天木不在,就暂时交给你来负责。”
“交给我?”耿朝忠愣了,“小弟初来乍到,恐难服众。”
耿朝忠推辞道。
“小耿,谦虚过度就成了虚伪!”戴雨农佯怒道,“你看看今天听课的那些人,有谁不服?”
“这......”耿朝忠犹豫起来,看着戴雨农的眼睛,而戴雨农的眼睛里,却满是诚恳。
“小耿,我信任你,你就放胆去做吧!”戴雨农言辞恳切。
耿朝忠看着戴雨农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试探。
戴雨农想要人做某件事,从不会用这种恳求的语气,都是雷厉风行,直接下命令,根本不给你任何反驳和推辞的机会。
更何况,这次组建400人的团队,人数已经远远超过了现有特务处的全部力量,戴雨农这个权力欲如此之强的人,会把他放心大胆的交给自己?
耿朝忠目光一闪,顿时下定了决心。
“不,戴大哥,这件事,非不为也,乃不能也。”耿朝忠开口,掉了一句文。
“这是何意?”戴雨农的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不过耿朝忠看出来,他松了一口气。
“戴大哥,自家知自家事,小弟做个盯梢,抓捕之类的还行,上课也算勉为其难,但组织能力,和特务处的各位前辈相比,那是相去甚远,不用说郑副处长,恐怕天木哥,萧洒哥,人人都比我适合,更何况,我带兵从未多过十人,一次给我400人,恐怕会误了戴大哥的大事。此事,恕难从命!”耿朝忠语意极为坚决。
“你说的也是。”戴雨农犹豫起来,似乎被耿朝忠说动了心思,耿朝忠心底更加明白,这次绝对是对自己的试探,戴老板一向谋定而后动,怎么会贸然因为一堂课,就把如此重要的,关系到整个特务处核心力量的事务交给自己?
“那好,我再考虑考虑,”戴雨农沉吟良久,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根大黄鱼,递给了耿朝忠,“这是这次任务的奖赏,你拿着,这件事情,我考虑以后再通知你,不过那时候,你可不能推辞!”
“好,如果戴大哥执意如此,那小弟也只有赶鸭子上架了。”耿朝忠接过金条,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