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朝忠下了车,绕着百花居走过去,朝里望了一眼,里面敲锣打鼓咿咿呀呀的有人在唱戏,耿朝忠有点奇怪,这百花居一般是晚场才有戏看,中午出戏一般都是包场。只不过现在都快三点了,怎么还没结束?
耿朝忠想了一下,又绕了回去,走到站在门口那个看场子的白眼刘面前,随手递根烟过去:
“老刘,知道今天什么人包场啊?!”
老刘早就看到耿朝忠走过去,只是现在的耿朝忠今时不同往日,攀上了党务调查科的高枝,当上了行动队长。他也不敢贸然搭话,怕热脸贴冷屁股。现在一看耿朝忠居然递根烟过来,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双手接过烟,谄媚的说道:
“是张好古张爷,好像是接待省里来的大员,对了,刘科长也在,您不知道?”
哦,一说想起来了,小曲今天中午说过这事,本来以为是托辞,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耿朝忠摆了摆手,“知道吃饭,可不知道是在百花居啊!好了没啥大事,回见。”
“好嘞,回见,回见!”
耿朝忠一边说话一边往隔壁胡同走,老刘连忙拱手告别,心里想着,这小耿人还不错,没什么架子。
耿朝忠一直走进胡同口,径直来到朱胖子的洋房前面,从泡沫空间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门钻了进去。
锁上门,走到紧靠着百花居的马厩旁边就是那个高耀祖给三个小乞丐过三刀的地方。
推开马厩的矮门,走到墙壁最深处,两道墙夹角的地方,有一个一人宽的凹陷处,这里竟然还有一道小门!
耿朝忠再次拿出一把钥匙,打开这扇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门,想象着朱胖子每回深呼吸奋力挤过窄门的情形,微笑着走了进去。
进门是一排螺旋向上的楼梯,耿朝忠轻手轻脚的爬上去,来到了一间两米宽,十几米长的长条型房间里。
只是,房间紧挨着百花居的墙壁上,每隔三米的地方都有一条开着喇叭口的铜管露出来。
耿朝忠一步步走过去,每到一个喇叭口,就矮下身体侧耳倾听,直到来到第四个喇叭口的时候,他停下了。
因为铜管里传来了刘一班清晰的声音:
“苏联人国内正在进行大清洗,他们的此次行动只是对中东路事件的报复行为,短时间内不会发动大规模占领活动。而日本人则不同,他们是想让东北军和苏联人斗个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正是耿朝忠上午跟刘一班说过的话。
耿朝忠脸上露出微笑,这刘一班现学现卖,记性倒是不错。
“照刘兄这么说,远东货运应该只是暂时下跌,最迟几天之内应该就会再次回升,我们是不是该趁着这个时间大笔吃进?”
这是张好古的声音。
“没错,我也是这个看法。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苏联人已经暂缓进攻,屯兵城下,看来并不是真的想要吞并东北。”
旁边又传来了一个声音,听口气像是上午那个从济南来的曹科长。
“好!那就这么定了!我已经从金城银行融到了两万大洋,现在我就打电话,让他们去大量买入远东货运!”
这是张好古的声音。
妈的,还以为是什么机密大事,原来是通过内幕消息炒股票!
耿朝忠摇摇头,继续倾听。
这个时候,cc系的高官炒股炒期货是一件非常普遍的事情。常校长不用说,他手下的江浙财团,尤其是位列四大家族的二陈,伙同青帮杜月笙黄金荣,通过操纵股市攫取了巨额财富和后世被逮捕的某位徐姓股票大佬可以说是一脉相承。
只听几个人又开始讨论一些合作分成的事项,看样子是刘一班和曹光远认购几成干股,张好古负责实际操作。
几句话下来,几个人已经敲定了合作事项,张好古也已经吩咐手下出去,看来是已经去买股票了。
这时,铜管里又传来了曹光远的声音。
“我说刘贤弟和张贤弟,我一来两位就送我这么一份大礼,为兄初来乍到,受之有愧啊!”
刘一班和张好古都笑了几声,沉默片刻,刘一班的声音传来:
“我听说,上面正在安排和苏联人谈判的特使,曹兄曾经留学苏联,资历又深,好像也在考虑范围之内啊!如果这事谈成了,那么曹大哥就是有功于党国的大功臣,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原来是这样!
耿朝忠的心头一惊,怪不得刘一班这么殷勤,原来这曹光远竟然有留苏背景!这次谈判如果一旦成功,那么以曹光远辛亥老人的资历,一定会再次得到提拔重用。
刘一班这是趁着火未起,烧冷灶啊!
“无稽之谈,无稽之谈,我已经是个闲散之人,哪有资格参与这等军国大事,都是误传,误传哪!”
那边曹光远连连否认。
这时张好古尖利的嗓音传来:
“空穴来风,未必无音。这回谈判,上面绝不会派在台上的显贵,以免树大招风惹人物议。曹兄资历极深而又恰逢潜龙在渊,正是这次谈判的最佳人选哪!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几天就会有电话打来,召曹科长入南京了!”
铜管里一片沉默。
看来张好古这句话说中了曹光远的心思。
过了好一会儿,刘一班又开口了:
“曹兄,小弟这回把您请到岛城,一方面是公事,另外也是为了您着想啊!您想想,一旦您这边谈判成功,那肯定是要调回南京的,一旦回了南京,那要打点的地方可就多了!山东这边都是韩大帅做主,您在济南日子不好过吧!”
又是一片沉默。
过了片刻,曹光远终于开口了:
“别的都好说,我想问,张贤弟,您这消息是从哪儿得知的?我在南京也有几个朋友,怎么没听到这个消息?”
一阵哈哈大笑传过来,铜管被震的嗡嗡作响,张好古笑了片刻,终于开口:
“曹兄,您没从朋友那里得到消息,说明您的朋友官做的还是不够大呀!要不就是您这几年赋闲,和朋友之间少了来往!”
曹光远没有说话,似乎被说到了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