壑谷深邃幽沉,两壁苍翠,有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落下来。
鲜血喷飞,飞溅到空中洒落下来!
刀兵声铿锵不止,谷内的喊杀声几乎要将云峭震裂!人和妖的嘶吼声混杂在一块,穿入耳畔,如同滚滚轰雷不断震击着所有人和妖的脑海!
“喝啊!”
狗头滚落,魏东陵手中如鹰雁长翎的长刀甩开一蓬暗红色的狗血,抹开脸上被风干的有些粘稠的血液,来不及歇息停留!手中的雁翎长刀在掌心轻轻地掂了掂,舔了舔牙齿,飞快转身持刀砍向了一名头上长着怪角的鹰妖!
他是东苍门的子弟,与十多位师兄弟一起向着神木谷驰援而来,那些曾经鲜活,意气风发的面容被鲜血染红,一天两夜的鏖战拼杀,如今东苍门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近百人拼杀的幽谷!
他们这些人就如同落入大海中的一串小水滴,转眼便被掀涌起的小浪花吞没!
他想哭,但他不能哭!
甚至不能露出半分软弱!
周围群妖环伺,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雁翎长刀,一刀接一刀狠狠地向眼前这只长着怪角的鹰妖劈砍过去!手中的刀法严重走形,已经与他们宗门的刀术相去甚远,但他却没有半分想要更正的意思,出手便是最为简洁有力的劈砍刺撩!
门派里那些看似玄奥高深的刀术尽皆繁华缭乱,但他知道,那些刀术在这些妖魔眼中却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因为他亲眼见着几位师兄弟自信满满的用出刀法后,被谑笑着的妖魔一巴掌拍碎了脑瓜门!
那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等人之前妄想诛妖成名的想法有多么幼稚可笑!
这些妖族身上的力气本就比人族武者大的多!除了横练外功,也只有那些真正高深的武学才能令这些妖魔束手束脚!而自己门派的那些三脚猫功夫只能徒增笑柄,沦为这些妖魔戏谑调侃的对象!
“呜唳……哇……”
那长相奇怪的鹰妖振翅,风沙疾走,发出一阵婴孩般的啼叫声!魏东陵紧咬着牙关,手中的雁翎长刀劈砍在那微微翕张的灰褐色翎羽上,爆发出一串亮眼的火花!
长达一天两夜的鏖战已经将他们的神经锤炼得有些麻木了,甚至连动嘴喝骂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唯有一声声嘶吼不遗余力的宣泄着他们胸中的戾气!魏东陵一边喊叫着一边疯狂的劈砍着,体内真气奔涌,飚射出凌乱无章的刀气,狠狠地撞击在那鹰妖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白痕。
灰褐色的双翼震起,拍开漫天的风沙,泛着淡淡血色的鹰瞳倒映着魏东陵那道长发凌乱的身影,坚如金铁的钩喙轻轻张开,化作一阵狂风暴涌而出!
“铛!”
闪着银光的长剑挡住那泛着金属光泽的钩喙,剑身轻轻回弯,真气在身前震开涟漪气浪,将鹰妖重重弹回峭壁上,如同一片枯叶般飘然摔落下来!
“走!这头蛊雕不是你能对付的!”
那人暴喝出声,声音高亢甚至都有些破音!
被劲风吹飞的魏东陵脑子昏昏沉沉,听到这声暴喝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四肢无力的跌在尸堆里,冷汗细密的冒出,瞬间打透了后背的衣衫!
“呜唳!哇……呜哇……!”
那庞大的灰影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扑打着羽翼,一双猩红中充斥着恼怒之色的鹰瞳看向眼前这名面容俊朗的持剑公子,看着那公子额上的云纹抹额不由得狠厉的怪叫着!
妖境鹿吴之山,无草木,多金石,泽更之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滂水。水有兽焉,名曰蛊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音,是食人!
这是古籍上对于蛊雕的记载!
凡是古籍有载的妖族,譬如蛊雕,譬如穷奇,皆为妖族佼佼凶残之辈!
魏东陵看着眼前缓缓飘荡的淡蓝色剑服,银华剑光凛冽,喘了几口粗气,终于认出来了眼前的这人是谁!
南王北谢,玉剑山庄的谢谨言!
魏东陵趴在死人堆里,浑身上下如同散了架一般,软塌塌的用不上力气!看着那染着片片妖血的淡蓝色剑服飞扬袂起,剑光寸寸暴涨,与那蛊雕战作一团!劲风扑面,如同万千小刀子,那耀眼的剑光和笃射而出的铁翎羽更是在眼前不断地掠过,仿佛随时都能将他的性命带走!
他有心呼救,但看到四周杀红眼的江湖同道们,仅仅喉咙动了两下就闭上了嘴!他想活,但他更不想成为别人的负累!是的!他们足足有将近百名武者,看起来很多!但是妖族更多,它们有两百,三百甚至四百五百!黑压压的如同狂涌不尽的潮水,铺满了整个山谷!
“砰!”
一具硕大的猿猴尸身砸在他的身上,猴脑血浆流了满脸!他甚至都能听到自己身体里传来骨骼折断的声音!却感受不到任何的痛楚!
魏东陵闷吭一声,看着眼前的世界渐渐变作猩红的画面,他知道这是鲜血淌进了眼睛里。但他却无法擦拭掉脸上的鲜血,只能任凭鲜血顺着脸颊缓缓淌下,慢慢流到唇边,顺着下颔滴落到身下黏糊糊的尸体上。
如同背负山岳的沉重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伴随着一阵久长的嗡鸣声响起,本就昏沉的大脑更加昏沉,眼前猩红的世界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正午的阳光顺着峡谷的裂隙落下,透过两壁苍翠虬曲的老树暖洋洋的落在他的脸上,眼皮沉重的似乎随时都可能落下。周围的喊杀声越来越慢,粗重的喘息声填满了整个脑海,让他根本无法思考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只知道眼前不断喷飞着鲜血。
猩红,暗红,艳红……各种色调不同的红在阳光下交织在一起,仿佛铺开一片极为协调的画卷……
“噗!”
眼前淡蓝色的剑服飘飘荡荡的倒下,空荡荡的脖腔喷出冲天的血雨,扬起巨大双翼的修长身影提着那颗头颅背对着他,头顶上巨大的鹿角狰狞寒冽,犹如降世的魔神!
是……是什么呢?
被杀的是谁?
他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双眼沉沉的阖在一起,无力地垂在了那片冰冷的血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