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看到了,他身后的两个混混也看到了。二人同声惊叫,回身就要跑,却发现后面也有人,立刻惊呆了。
这边来的人花郎哥也看到了,再回头看看身后的来人,登时沉了脸,也不淡定了。
“花郎哥,你还要钱吗?”刘永笑着,大有戏虐之意。
当来人走近的时候,花郎哥便如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立刻垂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来的人是一班衙役,领头的一身黑色武服,身材粗壮的汉子。一张黑煞煞的脸,胡须满腮。只见他晶亮的眼睛对着花郎哥一瞪,花郎哥赶紧又埋下头去。其他的小混混都吓得蹲在了地上。
“林花郎,你最近是不是皮条子又松了,用不用拉你去衙门给你松松,嗯?我的板子可是闲得慌呢!”领头的汉子铮铮的说。
刘永心想:“原来这小子叫林花郎啊!”
“没,没有了,吴都头,小人最近可是没犯什么事啊!”林花郎说的一点儿底气也没有,豆大的汗珠子噼里啪啦的掉下来。显然,他已经很害怕了。
“什么事也没犯?”吴都头像是自言自语,眯起眼睛从林花郎上身扫向刘永,上下打量着。“你就是那个梅花街卖粉头的?”
刘永笑着点头。刘永笑,不是因为他觉得好笑,而是因为笑是一种武器,所谓和气生财,而笑就是可以建立和气的武器。
于是,吴都头也笑了。“听说你的买卖很不错,这州城里的大小娘子都去光顾了!”他笑问。
“哪里哪里,都头谬赞了。”刘永拱拱手。
“呵呵呵,你倒是很有眼福啊?”吴都头戏谑起来。
刘永笑而不语。
“是不是这厮找你麻烦?”吴都头手指着林花郎问。
“何止是找麻烦这样简单,这厮简直是要把我……”刘永情绪激动的似乎说不出话来了。他这样一说,吓的林花郎浑身打颤颤,冷汗涔涔。什么侠客、酷酷的,什么大哥、威风的,此时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无了踪影,剩下的只是一个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子。
“他要把你怎么样?”吴都头急问,面色兴奋,眼里放光,对刘永的回答很期盼。
刘永看着林花郎,他正战战兢兢的斜睨着自己。沉吟片刻,忽然道:“啊,也没什么,这厮和我闹玩儿,他们几个合起火来要给我扒裤子,看把我吓的,这个跑啊,可累死我了。这帮贼小子闹玩儿竟然下死手。”刘永嬉皮笑脸的说。
刘永这一语顿时惊开半片天,谁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一个个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尤其是林花郎,惊讶的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你说什么?”吴都头瞪着眼睛根本就不相信刘永的话。
“嘿嘿嘿,吴都头,您误会了,我们几个闹着玩儿呢!”刘永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可一位老婆婆却说有人在追杀你。”吴都头还是不信。
刘永一拍脑门,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哦哦,我想起来,我是见过一个老婆婆,我从她身边跑过去,还吓了她一跳。原来是她向您报告的啊。哈哈哈,那老婆婆可真是个大好人呢。不过呢,她是误会了,吴都头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顿了顿,又道:“哎呀,吴都头,我还得谢谢您呢!”
“有什么好谢的?”吴都头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眯着眼睛看看林花郎,眼里的愤恨之意如火山喷发。再看看刘永,他打心眼儿里就不相信刘永的话。但刘永执此一词,他也无奈何。
看到吴都头的眼神,刘永感觉出这二人的关系不一般,应该是猫和老鼠的关系。
“多亏你来了,不然我的裤子……嘿嘿,我就不说了啊!”刘永又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吴都头撇了撇嘴,又看看林花郎,哼了一声:“我们走。”
“吴都头请留步。”刘永叫道。
“你还有什么事?”吴都头本就黑漆漆的面堂更加的黑了。
刘永笑呵呵的走到吴都头身前,从怀里掏出四串钱来,大概四五百文的样子,伸在吴都头身前。
“吴都头,您看,为了我们这些胡闹的小子还劳您白白的跑一趟,小人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这些钱就给兄弟们喝杯茶水吧!”刘永说的诚恳至极。
吴都头看看刘永愧笑的脸,再看看身前的钱,嘿嘿一笑。
“嘿,你倒会来事。”一歪头,一个小衙役过来接过刘永手中的钱去。
“我们走。”一声命令,衙役们踢踢踏踏的跟着走了。走了几步又回来,在林花郎耳边道:“小子,你给我听好了,千万别犯在我手里。”说完,一只拳头攥的吱吱的响。然后甩开袖子大步走了。
等着衙役们都走远了,刘永说道:“好了,你们也走吧。”整了整衣衫,走过沉默的林花郎身边,向着停放小推车的方向去了。
刘永心里清楚,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千万不要给自己树立太多的敌人。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朋友多了路好走,冤家多了路难行。这是很有道理的。通过这件事,林花郎等人不可能再找他麻烦了。
“喂。”林花郎一声大叫。
刚走出十几步的刘永站住了。但他心里很坦然,如果这个林花郎恩将仇报,那他就是损失一些钱吧。慢慢的转过身来看着林花郎。
“你还有什么事?”他问。
林花郎一甩额上的刘海儿,问:“你为什么对那些狗差官们说谎?”
刘永笑笑,道:“我只不过不想把事情闹大。”他并不说是为了什么救林花郎,因为那样就有些恃功凌人了。
“让那些狗差们把我们抓了岂不是更好?”林花郎再问。
“你要是想进衙门,我刘永不阻拦,我还有事,先走了。”刘永话语干脆,一身的大将风度。
林花郎虽然心里感激,但还是想压制一下刘永,因为他平生最怕的就是欠人的情。尽管刘永没有供出他来,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爽。所以,当刘永转过身来的时候,他并没有道谢,反而质问刘永,有些责备的意思。但此时,他真的被刘永那股子凛然的义气给折服了。
不知为何,此时刘永的背影在林花郎眼里笼罩了一层神光,震撼他的心灵。他从小就在街上混,遇到的人都是你挣我抢,互相落井下石,谁也不服谁的混蛋。像刘永这样的人几乎是闻所未闻。此时,他心底里最后的一丝凶傲之气已经被这神光融化,脆弱的防线彻底垮塌。
“等一等。”林花郎伸手叫住刘永。
刘永站住。
“算我欠你的情了。”林花郎说。
“你不欠我什么情。”刘永反倒有些侠客的韵味了。
林花郎沉默片刻,忽然仰天长叹一声,然后缓缓的走近刘永,当即单腿跪下,拱手道:“大哥,我服了。”
身后的三个混混一看自己的大哥都拜大哥了,赶紧连滚带爬的过来跪在林花郎的身后一起拜大哥。
“什么啊?你们得叫大大哥才对。”林花郎纠正自己的手下。
刘永一看这家伙来真的了,也赶紧跪下。
“兄弟,什么大哥不大哥的。你这样我可担待不起啊!”
“大哥,说实在的,我林花郎活了十八年,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宽宏大量,以德报怨的人。你知道,我和那吴都头就是一对儿冤家,有几件事在他手里攥着,不过他没有证据。但是这次我要是被他弄进去,非得被他弄残了不止。所以,你这位大哥今天我是认定了。”林花郎说的坚定,拜的也坚定。
刘永没辙,只好应下先把林花郎扶起来。
“兄弟,你说你活了十八年,那就是十八岁了?”刘永问。
“小弟我正是十八岁,请问哥哥贵庚?”林花郎回问。
“虚长兄弟两岁。”刘永呵呵笑道。
“如此,岂不是正好!”林花郎也笑了。
“走,我请兄弟们吃酒去。”刘永拉住了林花郎的手。
“哪好让哥哥破费,今日我花郎做东。”林花郎又把另一只手搭上。
二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一股绿林的豪气直冲云天。
“啊呀,我卖货的小车。”刘永一拍大腿。
“哥哥请放心,有我兄弟看着呢。走我带哥哥去取。”拉着刘永的手就走,三个小弟屁颠颠的跟在后面。那个黑衣小子一脸的发懵状,他怎么也想不到,前一刻刘永还是自己打劫的对象,这屁大的功夫就成了他的大大哥。岂不知这全都是刘永的德性和手段。像他这般的蠢人也只能掻着后脑跟在腚后了。
那看车的棕色衣服的小子,看到自己的老大竟然和被打劫者携手而来,大为不解,不由的也骚起了后脑。
“看什么看,还不快叫大,呃,大大哥。”林花郎过去就给了棕衣小子一下。棕衣小子登时就愣住了,不明所以。
林花郎瘪着嘴,一脸的无奈。
一个矮瘦子,微微驼背的小子上前和棕衣小子说了几句,棕衣小子这才下跪下参拜刘永。慌的刘永赶紧扶起他来,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拜来拜去的呢!”
“那可不行,我是他们的大哥,你又是我的大哥,他们能不拜吗?”林花郎义正言辞的解释了一番。四个小弟一个劲儿称是。
“那还不快在大大哥面前报上自己的姓名来?”林花郎摆了摆手,很有大哥的派头。
瘦高的黑衣小子上前一步,一拍胸脯道:“我叫王小。”接着是棕衣小子:“我是胡,胡,啊就胡二。”一着急竟腼腆的结巴起来。几人哈哈大笑。
“大大哥,我是赵四儿。”那个矮瘦有些驼背的小子嘎巴溜脆的道。
“我叫余奎。”曾在刘永身前走的小子说,说话的样子就和他的相貌一样的憨厚,脸上五官皆下垂,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林花郎就解释说他的外号就叫不高兴胡二。
“好,我都认识了,走,待我先把推车送回客栈,叫上我的侄女儿一起去吃酒。”刘永道。
刘永刚要推车就被赵四儿抢过来了,他的身材和黑衣服的王小一样瘦,但可比他激灵多了。
“大大哥,我来推就是。”又问:“大大哥,咱家侄女漂亮吗?”还未等到回答,就被身后的林花郎狠狠的打了脑袋一下。
几人又是哄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