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向开?我为什么要去市医院?”
“因为苏漫快······”后面的两个字,他已经没有勇气说出口,也不愿意说出口,那时他接受不了的事实。
唐瑾修的语气一下子变得焦急起来,“苏漫怎么了?”
“你最好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见她最后一眼。”
这句话已经是他的极限,电话那头只剩下了盲线的声音。如果,最后能够再见到唐瑾修一眼,漫漫心里会安慰很多吧,她那么爱他。
等待,是最漫长的煎熬。
楼云海脸色有些灰白地走了出来,出奇的,所有人都没有围上去询问。但是,那不代表楼云海不会说出来。
“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楼云海只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就走了。
随后,苏漫被从急救室里推了出来,穿着病号服。
见到他们的第一个表情就是微笑。
齐晨晨扑到她的车前,拉住她的手,眼泪一边掉,一边不相信地摇着头:“漫漫,不可能,这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
苏漫抬手,擦干净她脸上的眼泪,她的白色纱裙还没来得及换下,就来了。
“晨晨,对不起,我破坏了你完美的婚礼。”
“不不不,漫漫,只要你能够好起来,我情愿一辈子都不举办婚礼,只要你好起来。”
苏漫却轻轻皱起了眉头,说:“好了,你们快回去主持婚礼去吧,我一天两天还死不了,快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陪你!”
“我也要在这里陪你!”
齐晨晨和陈菲两个泪人的态度很艰巨。
“你们一个是婚礼,一个又是宝宝的妈,在这里陪我干什么?再不回去我就停止治疗,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所有人都被苏漫的脸色闹地人心惶惶,可是看到她似乎又有了些精神,她们也不想回去,只想多陪一陪她。
“快点回去!”苏漫一只手按在针水的枕头上,有出声让她们回去。
齐晨晨抹着眼泪不愿意走,抓着她的手:“漫漫,你就让我陪陪你,好不好?”
“你明天再来陪我,不然我就生气了。”
宋慕言这时候走了过来,拉着哭得妆都花了的晨晨,将她搂进怀里,轻声说:“我们先回去,你回家去炖一些烫来给她喝,好不好?”
看看苏漫的表情,齐晨晨只能点了点头,跟陈菲一起走了。
宋致远也被苏漫赶走了,此时此刻,在病房里陪着她的只有向开一个人。
苏漫撅着嘴巴说:“这病号服真丑,向开,我今天换下来的衣服呢?”
将她今天换下的那身衣服递给她,向开轻声问:“是要换吗?”
她看了看今天换下来的衣服,又撅起了嘴巴:“这身衣服太丑了,你回家去帮我挑一套最漂亮的衣服来好不好?”
向开表情有些为难,眼角却瞥到了已经到了病房门口的唐瑾修,于是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苏漫低垂了眼睛,拿出手机,电话刚要拨通,唐瑾修却推门而入了。
这样苍白憔悴的苏漫,是唐瑾修第一次见到。
除了上一次看到她生病时有些不可控制的样子之外,其余的时候,苏漫总是那样的欢乐、活泼,爱笑爱闹的样子。
他颤抖着双手去握住她瘦的纤细的手,问:“漫漫,你到底怎么了?”
苏漫抬眼,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爱了十五年的男人,他这样子的表情是也知道了吗?可是他还是有很多不知道的吧。
“我没什么啊,只不过是头疼需要住院挂水而已啊。”
“你骗我!”他在一瞬间就可以知道她是不是在撒谎,这个女孩,是个永远说不了谎的人,她的眼神会告诉你一切的。
苏漫轻笑,“唐瑾修,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不是吗?”
“苏漫,你明知道我爱你!”唐瑾修抓住她的肩膀,眉眼间是满满的无奈。
她就着他的手臂,轻轻地将脸靠在他的怀抱里。
唐瑾修被她的举动唬得一愣一愣的,但是心里还是很欣慰的,随即搂住她,用下巴在她的发顶轻轻摩挲着。
这是一个久违的拥抱,离别了很久的拥抱,前所未有的温暖。
“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有多爱你?”
唐瑾修没有说话,他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其实早就已经心知肚明的情感,被自己的私心而错过了一次又一次,如果不是自己那样的不相信她,那也就不会是今天的局面。那个纯真、可爱的苏漫,还会是自己的爱人,是自己孩子的母亲。
可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似乎是爱上了那个如太阳般温暖的男人,将自己这个伤她心的人给遗忘了呢。
“唐瑾修,我爱上你,快要十五年了,我没有后悔过。但是,我爱你爱到心都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留恋那抹阳光,害怕黑暗,再也不愿意那样孤单。我觉得在那抹阳光下,我活的很自在。他用他的心在温养着我,让我觉得时刻被宠爱着,我发现自己慢慢地再也离不开他,就像你再也不会放弃白瑶一样。”
唐瑾修慢慢拉开她,凝视着她的眼睛,问:“你爱上了向开?”
“嗯。”苏漫轻轻的点头,笑容如斯灿烂。
“你真的爱上了他?”唐瑾修不可置信地推开了这个少女,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当初的坚持是对的。
在苏漫的年龄还是很小的时候,他看着她每天带着爱慕的眼神,只能装作不知道。因为他的经历告诉自己,这个年纪的女孩,心,不是那样坚定的。她会在这个年纪爱上你,也会在这个年纪爱上另外一个人。
现在,一切应验了。
她说:“唐瑾修,你走吧,回去你的家,从今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了。”
失魂落魄,也不过如此吧。唐瑾修觉得自己的灵魂都是游离的,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他的世界里没有了苏漫,会是什么样子的。
而此时的苏漫,早就已经换下了她的病号服,手里抱着一个青花古瓷瓶,坐在了父亲的烈士墓前。
将那个青花古瓷瓶放在父亲的面前,苏漫低头轻轻吻了一下父亲微笑的脸颊,轻声说:“爸爸,有没有想妈妈?我今天带她来看你,以后我们三个人就永远在一起好不好,永远是一家人。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我现在就去陪你们好不好?“
坐在墓前,将头倚靠在父亲的墓碑上。
夜晚,周围寂静无声,皓洁的月光照射在她的脸庞上,映射出别样的光芒。偶尔的虫鸣声像是在为她的到来表示欢迎,她最后伸出手指描绘着父亲的脸颊。
轻轻合上眼睛,手指沿着冰凉的墓碑一点点滑下。
这一年,她二十四岁,在杀父母的仇人死去的第二天,她在父亲的墓前,结束了她短暂如花的一生。
找到她的时候,向开没有掉眼泪。
他知道她最不希望看到这些爱着她的人为她哭泣,她是个纯善的女孩,她希望她爱得人可以幸福快乐。
她手机的最后一个通话记录,是肖贝恩,对方未接听。
在此后的一个月里,向开收到了一封苏漫生前寄给自己的信。
亲爱的向开:
我将我的房子留给了你,将我的餐厅留给了阿浩,酒吧留给了晨晨和菲菲,光影留给了肖贝恩。
可是我总觉得亏欠了唐瑾修什么,所以我将我生前记录他喜怒哀乐的证据都寄给了他。
向开,亲爱的。请允许我这么叫你,我多想在临走之前,对你说一句:我爱你。可是我没有勇气,因为,我即将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也多想挽着你的手,穿着洁白的婚纱,然后宣誓、拥吻。
可是对不起,我让你尝到了别离的滋味,将你的感情作为我生存下去的动力。
在余下来的生命力,忘记我,好不好?
那一刻,泪流满面。
他几乎疯了一样的拿起信封里的钥匙,冲进了那个有着他们无限回忆的家,家里一切都没有变。
他艰难地抬起脚步走上了阁楼,原本映眼的那副画此时却不再是夕阳下追逐的笑脸,而是他单脚支在单车上,手里那着一个白色的信封。
那天,阳光正好。
那天,她说:再重新给我写封情书吧,我要粉色的信封,最好带着香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