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笑了,不复往日的潇洒不羁、风流多情,有的只是沧桑和无奈,还有些淡淡的自嘲。
那双眼睛里是一个人对自己的放弃,从前的明亮和精光早就已经被磨灭的所剩无几,让他整个人都像是蒙了一层灰扑扑的透明影子。
拿出家里为数不多的蔬菜,和一些材料,苏漫简单的炒了两个菜,烧了一碗烫,蒸了米饭。
他吃的香甜无比,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的饭碗还没来得及放下,门外已经响起了粗鲁的敲门声,他愣了一下,然后扔下碗筷。站起来就向门口走去。
“顾轩。”
苏漫在他身后轻声叫住了他,他站住脚步,缓缓回头。
“好好的生活,要幸福。”这是算一直都想要跟他说的话,他听后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问:“你恨唐瑾修吗?”
苏漫摇头,“不恨,我谁都不恨。”
他得到答案,转头就要走,苏漫又说:“你是我永远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他背影只是停了一下,就拉开防盗门。
六个身穿黑衣的保镖一样的人,立刻冲了进来,将他的双手束缚在身后,用特制的绳子将他像是捆粽子一样的捆好。顾轩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摆弄,像只被捆绑习惯了的小兽,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自弃感。
他木然地接受着捆绑,眼睛却看着苏漫,轻声道:“身体可以强迫、行为可以强迫,但是他们强迫不了我的心,我就是爱你,我这辈子都不会爱上陆秀秀的。”
“你何苦这么跟自己过不去?”
情愿被像看守犯人一样看起来也不要想陆秀秀的感情妥协,宁愿被他们追到,也要拉看望一眼,何苦执着着无用的执着?
他眼神忽然坚定起来,“我认定了你,就不会放弃。”
“可是我这辈子不会跟任何人有结果的,谁都不可能,你又你自己该走的路,不能都耗在了我的身上,好男儿志在四方。”
顾轩就这样被五花大绑着拖走了,他这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如果他不想,谁也不能就这样绑走他的。
收拾着桌子上的碗,觉得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境,虚幻飘渺。
眼前的一切又开始变得模糊、重影起来,亦真亦假。
她这才想起,今天晚上的药还没有吃,难怪现在会又开始头晕了,连忙将药丸摸了出来,仰头吃掉,锅碗也不收拾了,直接倒在床上睡觉去了。
人人都是四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双数、吉利。
但是这样一个好日子却是苏漫最伤痛的日子。
一大早起来,苏漫穿着昨天拿回来的那一件白裙子,外面套上一件薄薄的黑色外套,将额前的头发用白色的花朵夹子固定在头顶的左侧,化了淡淡的妆,看上去就像是一朵清新的雪莲花。
打开电视,早间新闻正在紧急插播一条新闻,a市的早报正版都是例数国安局局长曾严桥,和第一夫人萧美淑的罪状,上面有图有真相。
国家监察厅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已经介入调查,还公布了一份匿名寄来的证据。
据警方查证,资料上的证据群补属实,警方正赶往市医院和萧美淑的家中进行逮捕。
将家里打扫干净,苏漫没有挎包,而是将所有要用的东西都装进了外套上大大的口袋里,然后将一把小刀和那把勃朗宁用专门的带子藏在了大腿处,关上电视。
a市最大的英雄纪念碑,身后是各位烈士的英魂所在,其中也包括了苏漫的父亲苏启东。
当初唐国华恳求了很长时间,国家才允许他拿走一半的骨灰带回给苏漫和她的母亲,剩下的一半骨灰就葬在这里。
手捧着粉色的蔷薇花,穿梭在微微的细雨中,来到了那块小小的墓碑前。
墓碑上的那张黑白照片正笑得灿烂,眉目俊朗,笑容清俊。苏漫的容貌中的眼睛就是来自于这位已经与世长辞的男人。
将蔷薇花放在爸爸的墓前,她看着黑白的照片轻声说:“爸爸,你说妈妈最像着粉色蔷薇,你看看是不是这种?”
伸出手缓缓摩挲着照片上人的脸庞,她又继续说:“爸爸,我怎么就从来没有感觉的你又胡须扎人的时候呢,肯定是妈妈太勤快了吧,将你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周围寂静无声,细雨越下越大,天空带着汩汩的泪水将这天地间的东西全部都淋湿。
苏漫任由雨水细细密密地落在发梢上,慢慢坐在墓碑前,将额头靠在父亲的照片上,告诉他:“爸爸,我马上就要为你跟妈妈报仇了,到时候见到我可千万不要责怪我好不好?”
伸出手,用掌心接住雨丝,然后递到父亲的眼前,笑着问他:“爸爸,你看,下雨了,你说这里的雨水有没有咱们江南老家的澄澈?我觉得没有,这里太黑暗了,哪有咱们家乡来的山明水静,你还说等你回来带我出去玩儿呢,我除了妈妈带我去过的寒山寺之外,就没有再去过别的地方了,你说话不算话,要被我刮鼻子的······”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她转头,看见董姨跟唐老爷子,正一起向这里走来。
“漫漫!”董姨轻轻叫了她一声,快步向这里走来。
她的手里打着伞,唐老爷子手里也打着伞,唯独苏漫一个人坐在墓碑旁任由雨水倾打。
苏漫站起身来,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勉强撑起一个笑容:“董姨,你们来啦。”
董姨转眼看了一眼走在身后的唐老爷子,叹了声气,问:“你个瑾修是怎么了?他、他今天要跟白瑶举行婚礼!”
苏漫没有说话,唐老爷子直接越过她,给她父亲的母亲放了一株黄色的菊花,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静默的站了一会儿后,唐老爷子转身就要离开这里了。
站在董姨的伞下,苏漫轻轻拉住他的衣袖,“对不起。”
他回头看了眼有些狼狈的苏漫,神色没有恼火,似乎是看开了许多的事情,只有无奈:“漫漫,你和瑾修没有缘分,就不必在纠缠那么多了。我们也都老了,我们会尊重他的选择,你能做的,就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