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漫右手提枪，胸前染满黄毛的鲜血，站在初雪飞扬的深巷中，发丝翻飞。

堵在巷口的那些乌合之众都跑了个精光，迎面刚好遇上了往死胡同出奔跑的顾轩和阿毛，更是吓得屁滚尿流。

阿毛揪住其中一个连裤子都没穿好的家伙，喝斥着：“你们跑什么？！里面怎么了？！”

那人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指向巷子深处，哆哆嗦嗦的回答：“你们没、没听到枪声吗？出人命啦！”说完就头也不回的一溜烟跑了。

见情况不对劲，火烧云立刻转头也跑。

“你再敢跑一步，我一枪爆了你的头！”

声音几乎没有起伏，音色杀气冲天。

火烧云就这样愣愣地停下了脚步，刚好看见了跑进来的顾轩还有旁边早就已经开始喘粗气的阿毛，立刻想见到了救星一样，撒腿就像阿毛跑了过去，嘴里还叫着：“毛哥，救我！”

“嘭！”又是一声枪响，奔跑中的火烧云在顾轩和阿毛惊恐的眼神中，先是跪倒在地，然后彻底倒了下去。

她说得爆头一点都没有因为有其他人的到来而失信，确实是一枪爆头，就在阿毛和顾轩的眼前。

闹僵和血液喷射的弧度虽然在隔了五米远左右，但还是溅到了他们的脸上，滚烫的温度让两人在瞬间变了脸色。

饶是顾轩那样的人物，也愣在了原地。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发现苏漫胸前的衣服早就已经被撕得稀烂，肩膀也半露着，借着月光，可以清晰的看到血红的痕迹。

“漫漫，你有没有怎么样？”顾不得眼前倒在地上的恶心火烧云，他直奔已经呆住的苏漫，脱下自己的大衣就披在了她的身上，却被她用力地挥开。

“滚开！别碰我！”苏漫尖叫着用枪指着他的脑门，手不由自主的颤抖，刚才那个地狱修罗般的她已经消失不见。泪珠无意识的从眼角滚落，惊慌失措的模样让人心都疼痛了起来。

他轻声安抚：“漫漫，你看清楚，是我，顾轩、狐狸。”

用真诚无害的目光去凝视苏漫的双眼，这才发现，她的眼睛里早就已经布满了血丝，几乎没有焦距，错乱的黑色眼眸满是泪光，唇角也带着星星点点的鲜血。

刚看到苏漫开枪杀了那个流氓的时候，他对苏漫的本质第一次产生了怀疑，再看看现在的她，他的心里什么也不能阻止自己对她的疼惜。

已苏漫那种性格，被逼到绝境了，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的。

“狐狸？”她没有焦距的双眼，开始努力的在混乱中辨识顾轩的脸。

顾轩慢慢向前走近一步，柔声说：“是我，乖，都过去了，别害怕，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狐狸、狐狸，我好害怕。”手里的枪垂下，无力地从手掌滑落，再也没有力气站在原地，她脱力地坐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顾轩在心里叹息了一身，总算清醒了，连忙拿起自己的大衣给她披上。

转眼看了看依旧愣在原地的阿毛，叫了声：“阿毛！”

阿毛猛然回声，一边走一边不断的回头看着，来到顾轩的身旁。

“这个给你，将他们处理干净，我想你日后能够成为整个a市的老大。”顾轩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到了阿毛的手上，眼睛紧盯着他。

阿毛似乎很有顾忌的看了眼躺在雪地里的枪，接过那张卡，眼神里也很真诚：“顾大大，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谢谢顾大大的信任。”

“嗯，我相信你会干得很好的，我叫些可靠的人来帮你，你也尽可能的不要泄露出去。”

阿毛点头：“我心里清楚，你放心。”

顾轩简单的打了个电话，就抱着苏漫离开了胡同深处，扬撒着的细小雪花，早就已经集聚成了鹅毛大雪。

飘落顾轩的肩头，他灰色的慢慢被雪花浸湿，变成了斑驳的黑色。

苏漫伸手，轻轻拂去他肩头的雪花，然后失力地倚在他的肩头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还是苦笑着说：“今天是唐瑾修的生日了吧。”

“嗯。”这是他第一次在苏漫面前表现得这样淡漠，其实这才是真正的顾轩，只是她一直都不知道而已。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大概在大洋的彼岸正在庆祝着他们的圣诞节呢吧，温馨而又热闹的场面她在那年那月的那天也那样欢乐过。

那样精彩的生日祝福，一辈子她也就只能准备这一次了，以后他的生日都不会是她陪着了吧，从她昏迷的那一年开始，就已经有人代替了自己的一切。给他做饭、给他精心备生日礼物、在事业上尽可能的帮助他、对他嘘寒问暖的关心，这些都是她能够做到、而白瑶又能够做得更好的，她还有什么理由再去厚着脸皮贴近他，那只能自取其辱。

被顾轩就这样公主抱着走在漫天的大学里，她扬起脸，看着自上而下落体的雪花，迷蒙了双眼。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雪水，让她双眼模糊到几乎看不清楚东西了。

身边有一群人匆匆地路过，还跟顾轩打了声招呼，她知道他们是干什么去了的。

低下头，轻轻贴在顾轩的肩头，轻声说了一句：“狐狸，谢谢你。”

顾轩笑了笑，她能够感觉到他胸膛都在轻轻的颤动，然后让她听不出来是狐狸的声音说：“要是你能将谢谢你这三个字换成我爱你，我就接受。”

这样一句话，那样的忧郁而悲伤，触动了她冰冷的心。

吮嗫了一下嘴唇，苏漫终究没有开口说出任何话。

任由他抱着自己走到他的车前，将自己放进副驾驶。

“狐狸，你什么时候换车了？”

“早就换了，在你还在沉睡的时候就换了。”

苏漫忽然间就不出声了，其实她一直都知道，那三年改变了很多人、很多事情。但是他们愿意做出假象来骗自己，那她也很乐于深陷在他们营造的氛围之中，至少在那个他们可以营造的假象里，他们还是他们，丝毫都没有变。

“你沉睡的那三年，所有的事情都改变了，只是你还没变。”

顾轩转眼看着苏漫，那双眼里的纨绔和轻浮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经过岁月打磨而留下的睿智和沉着，在那张妖孽般的脸上竟然也显得那样的和谐，毫无违和感，甚至多了一份成熟男人应有的气息。

他显然也不想再跟苏漫继续演下去了，嗓音低沉的开口：“苏漫，你就醒醒吧，用你的心去看清楚你身边的每一个人！”

知道她一遇到感情的事情就只知道逃避，及时拉住她要转开的眼神，“你心里明明清楚的很，不要再装作不知道了。”

苏漫慌乱的别过眼神，短促的说：“不、不你们还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说完就用手臂紧紧地抱住了脑袋，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不愿意再说任何一句话。

顾轩转过头，继续开车，心里杂乱的感情像是疯长的野草，看到她蜷缩的瘦削身体，几乎是忍不住的想要将她冲动的揉进怀抱，然后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那样日益增长的情绪让他烦躁不已，每天听着陆秀秀这样那样的威胁，他这样反面的情绪早就积压成了一座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只是现在面对的是这样脆弱的苏漫，她刚刚经历过那样一场遭遇，险些就被那群人糟蹋了，又开枪杀了人，这样的一些列事情消化起来也需要一段时间。

临走之前，看见她又捡起那把枪，冰冷着脸庞将枪收好时，就知道，她真的是被逼无路了。她本来就是一个极端的人，但是她也一定会死抱着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心态，她那样一个有洁癖的人怎么还会在被人侮辱之后活下来呢。很庆幸，活下来的是她，这个坚强而又决绝的她。

身边蜷缩着的一小团里传来隐隐的吮泣声，他狠下心来不闻不问，手指将方向盘捏得死紧，告诉自己：不这样，她只能永远的活在自己的想象之中。

苏漫抬起头，找到纸巾，擦干了满脸的泪痕，鼻音浓重的很，“送我去快捷旅馆，我的行李还在那里。”

车厢内因为空调而变得温暖，跟外面清冷的空气截然相反，借着车灯可以看见远处纷飞的雪花，那样悠然，用生命装扮整个大地。

苏漫侧头，看着他近乎完美的侧颜，沉静的气质足以让所有女孩为之疯狂。

顾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纨绔的富家子弟了，时间给他带来的是男人的成长。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那个流连花丛的风流大少已经成功的被磨练成了商业精英，在水深难测的商场里有了一席立足之地。

从她所知道的消息里来看，顾家的所有产业都已经交到了他的手上，而且还在他的手里发扬光大了。以后自己再出去就看了一理直气壮的说出自己结交的好朋友是多么的成功，也可以炫耀着跟别人吹牛、比富了。是的，有这样的一个朋友，确实是她的财富，五官这个朋友的身家财产，只是因为那份无可取代的心。

虽然他们都在变，但是顾轩的心还是没有变，还是那样能够看得到心跳的，没有猜忌、没有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