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神村,溪水河边。
水流拍打在岸边石块上,发出哗哗响声,溪水清澈见底,不时见到拇指大小的鱼儿在石块间穿行嬉戏,煞是欢畅。
靠近西北面是一片柳林,垂柳轻轻,随风细拂,投下大片树荫,将那平缓的石滩完全遮掩。
许多浑身不着片缕的稚儿,在吃力地搬动着石块,企图抓住一些暗藏的懒蟹,不时惊呼欢笑声声,显得格外欢快,单纯而美好。
这其中,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身穿一身简单的花布衫,赤着小脚丫跟在一个皮肤黝黑的壮实少年后面,手里还拿着一个藤蔓编制的篮子。
少年虽然尚显稚嫩,但已经有几分力气,将一块盘子大小的扁石抬开,发现一无所获,明亮的眼中有失望之色。
“丫头,在看甚么呢?”
却是其转身才发现女童一直盯着柳林深处猛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疑惑道。
闻言,女童将目光收回,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少年,脆声问道:
“大虎哥哥,你说那个神仙哥哥为什么一直都不说话?”
闻言,那叫大虎的少年就是朝柳林看了一眼,随即赶紧收回,眼睛瞥了瞥四周,随即才凑近,压低声音道:
“俺听大人说,他应该是不高兴了。”
“不高兴?为什么?”
女童眼中更加迷惑,不由声音也是加大了几分。
女童如此反应,将那大虎吓了一跳,他连忙上前捂住女童的嘴,急道:
“别大声,那仙人哥哥会杀人的!”
眼见大虎眼中惊恐不似作伪,女童神色也苍白了几分,眼睛瞪得老大。
等大虎警告松开手,她又是轻轻往那柳林一瞥,随即像怕被发现,立即收回,思索许久,还是小声嘟囔道:
“可是,人家神仙哥哥明明不凶啊!”
大虎,快来这边,有大家伙!”
突然,不远处一个小一点的少年喊了一声,大虎明显被吸引了过去,瞪了女童一眼,就是不再说话,拉着后者往那边跑去。
不说大虎两人窃窃私语,就是不少在村外田中耕种的憨厚农夫也不时看向柳林,准确来说,是柳林边缘,村头那颗近十丈的高大柳树上。
不同于女童的好奇,这些人大多带着敬畏之色,哪怕那人站在他们敬奉的柳神上,也是不敢言语丝毫。
他们可是记得,此人出现的那一天,浑身血迹,一股腥臭刺鼻的血腥味,让人几欲作呕,最可怕的还是此人的眼睛,那股凶狠让这些常年跟山妖野兽争斗的猎户都是心怀畏惧。
此时,村头最宽大的那间土屋里面。
“前辈,轻狂他怎么样?”
问话的是满脸焦急的叶无双,此时她脸色仍旧有些苍白,右边胳膊也是包裹着草药,纱布上还有淡淡血迹,明显是伤势未愈。
闻言,刚刚给浑身缠绕着纱布,散发着刺鼻草药味的轻狂把脉的刘峰缓慢起身,眼中有淡淡的欣慰之色。
“索幸,性命是保住了,至于多久醒来,就得看造化了!”
闻言,叶无双也是大喜,深深一躬身,真挚道:
“多谢前辈出手之恩!”
闻言,刘峰摆摆手,浑不在意,道:
“救他的是袁公子,某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劳相谢。”
谈到袁,场面有些沉闷,包括双手抱棍而立,皱眉不语的萧尘,以及坐在一旁的刘山。
“刘公子,你看……”
对于叶无双的询问,刘华也是直皱眉,许久才淡淡一叹。
此时,他的心情也不怎么好,所以他更明白袁的心情,眼看牵挂之人就在眼前,却无法救走,虽然全身而退,所做一切也没有半点价值。
刘华是因为袁的胆色而感动,所以才带着几人来打算帮袁,顺便也将李虎救出,可当他听到对方居然是唐藏和亲队伍,内心也产生了动摇。
可是,袁的执着和坚定,也对其造成影响,才有了两日前那惊人一战。
本来,他们应该是渔翁得利的,却因为昆仑雪而走向正面,所以那惊人一战,现在算起来都有点袁他们才是主谋的样子。
要知道,昆霍昆尊二人可是死在袁手中,这算是那晚最大的伤亡了。
“公子,刘豹他们回来了!”
开口的是刘山,顿时将众人惊醒,大家连忙朝门外看去,果然有两人飞快的奔来。
“刘公子!”
在刘豹旁边的,是马应龙,此时他眼中满是黯然,还有几分愤恨,但是在刘华面前,他还是不敢造次,拱手道。
“情况怎么样?”
刘华明显更关心他们得到的消息,所以没在乎这些虚礼,就是问道。
闻言,马应龙没有开口,看向刘豹,刘豹见此上前一步,快速道:
“刚刚得到消息,由于那晚杀孽太重,乌斯藏赞普决定二十几日后,也就是重阳节那天举行和亲大礼,如今那文成公主一行依旧留在日月山。”
听到这话,刘华暗暗松了口气,目光瞥向村头那边,眼中闪烁着迟疑。
这件事袁有必要知道,但是此时袁的状态明显不对,显然是因为文成公主之故,要是告诉他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该如何是好?
刘华愣神,刘豹就没有再说,眼见刘豹停下,刘华也是从沉思中回神,看向刘豹,发现对方明显话语未尽,就是道:
“抱歉,走神了,继续说。”
“是,也没什么大事,就是……”
看到刘豹想说又不愿说,眼神中还带着几分愤怒,几人都是心头一紧,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测。
“某来说吧,就是弃宗弄赞那老东西杀光了我们所有兄弟,还放出风声,说只要我们敢露面,有人举报或出手,必有重赏!”
说话的是马应龙,此时他两眼血红,凶嗜得恍若发怒的凶兽一般,一股狂暴的煞气席卷而出。
闻言,叶无双面色大变,身形一个踉跄,往后就倒,幸亏萧尘迅速出手扶住,叶无双怕是要坐倒在地。
刘华本是侠义心肠,闻言也是怒火焚烧,加之李虎还在对方手中,他就是两眼冒火,狠声道:
“居然下追杀令,这是要逼着我等出手了!”
但是,随即他们又沉默了,就凭他们这些人,出手显然是以卵击石,但这其中最厉害的袁此时又一蹶不振,竟是有点不知所措。
刘华看向村口,满眼担忧,许久,长声一叹。
却说袁,此时正站在那村人口中的柳神树上,目光直直看着北方,眼神呆滞,许久无言。
他就这样看着,不管天黑,不管日落,不管四周,不管饥饿。
浑身,笼罩在一股强烈而诡异的颓丧之中,凑近一探,就会被之影响,思绪中带上几分杂乱,更多的却是哀伤和后悔。
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放着离开时李雪雁的神情,那浓郁的悲伤,满心的绝望,恍若无边黑狱,将袁灵魂牢牢拖住,不能挣脱。
‘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这,是袁脑海中唯一循环着的想法,每说一次,心中的悔恨和罪恶就加重几分。
渐渐的,眼前变得昏暗,一切变得凄然。
人生,也可以如此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