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山,一座神奇的山。
东面阡陌桑田,麦米飘香;西面万顷草场,碧海牛羊。
然而,这美丽的地方终究是被轰隆声音打破,弓背耕田的百姓被此等动静惊醒,抬头一看,就看到让他们震撼的一幕。
只见,百人乌斯藏骑兵开道,兵甲森森,所过之处,烟尘滚滚。
其后是数不清长长的蛇形红衣队伍,这些人身着鲜艳红衣,头裹红布,手拿管弦丝竹,吹吹打打,锣鼓喧天,一副欢庆景象。
再往后,是无数身着黝黑铁甲的大唐锐士,中间是用红布装点,马车拉载的一车车礼货,堆在马车上如同小山一般,四匹大马并力而行,仍旧呲呲的喘息。
这,便是大唐公主的和亲队伍!
队伍绵延很长,前面已经抵达前面山口,后面,则在田野间弯了好几个大弯,一直连向田野尽头的山野之中。
在这长长队伍之中,有一个镶玉雕花的巨大红色阁楼般的马车,由四匹周身枣红的七尺骏马拉扯,粼粼而行,显出不一样的阵势和威严。
在这后面,是无数各类马车,大多装饰华贵,一看就是大唐华贵豪族之类。
哒哒哒……
一个正在后面压阵的将领赶着马匹,来到距离那红色阁楼最近的高大马车旁,翻身下马,躬身一礼,尊敬道:
“王爷,你找末将?”
闻言,那马车的帘帐被拉开,露出一张粗犷的脸,粗黑的胡髯,将其大半面孔爬满,十分有威势。
“本王观这地势,似乎已经到了日月山,你去问问那大论,何时才能停下,我大唐匠人也是疲累得紧!”
闻言,那将领又是一拱手,朝前面赶去,在那里,有一帮不伦不类的身着皮衣的男子腰挎弯刀,跟整个队伍很不协调。
“哈哈,大论,如今已到日月山,赞普的队伍不久就会来到,此举利在千秋,下官在此恭喜大论!”
“哈哈,是极!”
禄东赞旁边,此时那些高手一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帮和亲使臣,此时一个个满脸激动,红光熠熠,对禄东赞的称颂也是不绝入耳。
面对众人的恭维,禄东赞一直保持云淡风轻的模样,嘴角那一丝淡淡的笑,睿智的目光扫向四方,给人一种笃定天下的感觉。
“报,传王爷口令,匠人百姓疲乏,请大论垂怜!”
那将领来到禄东赞面前一拱手,却没有下马,神情语气也没有之前面对那王爷的恭敬,甚至眼中还带着两分神傲。
闻言,禄东赞面色不变,点点头,道:
“回去告知王爷,今日就在这日月山扎营,相信赞普已经在路上,还请烦劳安抚匠人百姓。”
闻言,那唐人将领又是一抱拳,就是转身离去。
“太可恶了,居然敢轻视我们大论,相较起来,大论不弱他大唐丞相丝毫,安敢如此?”
之前那将领在眼前,这些文弱使臣不敢多嘴,此时眼见那将领走远,都是一脸愤恨,那激动模样,似乎要是没有人拦着,他们立马就要去跟那将领拼命一般。
“就是,我乌斯藏武士强悍,还怕他一个软唐将领不成!”
虽然口上叫嚣,但是他们步伐却没有动丝毫,依旧在禄东赞面前,甚至说是眼前晃荡。
闻言,禄东赞脸上笑容更加浓郁了,只见他摆摆手,淡淡道:
“今日唐藏和亲,日后就是一家,兵戎相见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为了万千百姓,诸位,忍忍吧!”
闻言,那些人果然安分了,但还是有个人低声道:
“哼,等这些匠人百姓去到逻些,我乌斯藏也能强大起来,到时弓弩劲旅,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听到这话,其余几人都露出激动的神情,这里面少不了他们的功劳,他们知道,那个赏罚分明的赞普会给他们想要的回报的。
谁知一听这话,那禄东赞却是顷刻变色,那锐利的目光扫向几人,就是让那些洋洋得意的人浑身一颤,连忙退到一边,垂头不语。
见此,那禄东赞才是道:
“日后此话我不想再听到,行了,今夜在山下扎营,尔等安排去吧。”
闻言,心中忐忑的几人才如蒙大赦,连忙转身离开。
看着几人远去,禄东赞摇摇头,就是转身,进入身后一个不起眼的马车中,这马车只由一匹马拉着,在众多两匹、四匹马的马车面前,显得极为普通。
“仙师,一切都已安排好,你看……”
禄东赞在外面云淡风轻,但是在此人面前却是显得有些拘谨,只因,此人面色白皙,竟有几分女子的妖媚,他就是元婴老怪,昆仑雪。
也只有逻些上层人才知道名字前面带着昆字有什么意义,显然,禄东赞就是知道的那一类人。
闻言,那打坐修炼的人眼睛都没睁开,甚至那摇摇晃晃的马车都不能让他倾斜丝毫,不为什么,只因他那元婴老怪的修为。
眼见昆仑雪没有睁眼的意思,禄东赞顿了一下,就是右手抚胸一躬身,转身走了出去。
感觉禄东赞走了出去,昆仑雪才睁开眼,那一霎的亮光,竟是让有些昏暗的车厢都亮如白昼。
“终于是到了么,那些魑魑魅魅也该出来了吧?”
低声说了一句,他又是闭上眼,只是嘴角的那一抹浅笑,配上那几分妖艳的相貌,竟比女子还迷人几分。
日月山虽然号称山,却谈不上山,顶多是一片连绵的山头而已,不过这日月山也好辨认,就是周围最高的一座,山顶裸露的岩石均是赤色,格外显眼。
在禄东赞的安排下,这将近六千人的队伍围绕着日月山扎营列阵,外围是普通兵士和匠人百姓,往上,就是诸多修士还有达官贵胄。
至于最重要也是最尊贵的文成公主,则被送上了日月山,那楼阁般的马车屹立在山顶,四周帘帐高挂,看不清里面的场景,给人神秘之感。
此时,李华,不对,应该叫李雪雁,江夏王李道宗的女儿,此时,她是文成公主,站在车辇前面的白毡地毯上,眺望远山。
袅娜身姿,高挑纤柔,盈盈一握的腰肢,被红妆腰带束住,露出令人心醉的起伏。
精致白皙的脸颊,点朱红唇似血,娇艳无比,琼鼻之上,是一双灵眸,但是此时那灵动的眸子,却有几分难掩的哀伤和凄婉。
“公主,起风了,进去歇着吧。”
出来的是李虎,此时她也褪去一身男装,将那少女的青春彰显的淋漓尽致,那美丽的容颜,虽比李华稍逊丝毫,但也是人间绝色,何况在这荒蛮乌斯藏?
心不在焉地说了这么一句,李虎就是站在李雪雁后边,看着远处苍茫群山发呆,这些天她们昼夜不停,紧赶慢赶,从那万顷群山中颠簸过来,两人虽然是修行之人,脸上却也有难掩的疲惫。
太阳渐渐西沉,李雪雁终于是从远山收回目光,看着山下那守卫森严如铁桶的大营,轻声问道:
“李虎,你说,贤弟此时逢凶化吉没有?”
闻言,李虎眼中也闪过忧色,许久才道:
“公主放心,袁公子福人贵相,自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闻言,李雪雁眼中的忧虑没有减弱半分,却也是回神,看了看李虎,道:
“明日想来父王就要回去了,你就跟他回去,去找刘华他们吧。”
闻言,李虎大惊,连忙跪在地上,惊道:
“公主,李虎不敢心有他想,只愿一辈子守在公主身旁!”
见此,李雪雁上前将李虎扶起,却也是两行清泪落下,喃喃道:
“也对,他们是不会让你走的,他们要你陪我,去陪那个已经快死的男人。”
听到这话,李虎连忙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急道:
“公主,切莫如此说,这四周都是乌斯藏修士,小心隔墙有耳。”
李雪雁好似没听见一般,转身往车辇的另一边走去,那边太阳落下,晚霞如血般鲜红,看着那烧红的半边天,以及目光可及的山头,李雪雁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红妆。
突然,她觉得这红妆是如此的刺眼,如此的让她心生哀伤。
不由得,两滴清泪,迎着晚霞,滑落而下,远方的晚霞,映入因为泪水迷蒙的眼眶,让其看到的全是血红,就像鲜血的世界。
就像她的心头一般,淋漓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