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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九曲十八弯（一）

汇丰银行的接待室里，陈伯康端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马路上的行人，平静的等待和他接头的人。从下了邮轮，他就叫了一辆黄包车直接送到了这里，拿取他的飞机票。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一个文雅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陈伯康回头一看是个很文静的一个女子，个头不高，带着一双眼镜，三十岁左右，穿着一套制服裙。他微笑着对女子说：“请问，你是何静怡小姐？”

“是的。”

“我叫陈伯康，是来拿机票的。”

“是有这个事，只是机票已经作废了。”

“作废了？怎么可能！飞机起飞的时间应该是今天下午，怎么会作废？而且我到达的时间没有耽搁啊！”

“是的，你说的我都知道，但确实是作废了。”

“你能给我个原因吗？”

“飞机的航班已经取消了，虽然你没有耽搁时间，可飞机票还是作废了。”

陈伯康傻眼了，不相信的眼光一直看着何静怡，原本以为自己能很快的回到重庆，谁知计划没有变化快，让自己措手不及的是没有任何预留方案。

“那我该怎么办，是打道回府，还是继续想办法回去。”

“我得到的通知是让你回去。”

“那下一班的飞机是什么时候？”

“不清楚，因为日本人占领广州后，对这边飞往内地的飞机提出监管，对不在监管内的飞机以击落要挟，所以下一班飞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那我该怎么做，那边有说法吗？”

“两条路，一条是坐船到河内，然后经云南到重庆；另一条路是走广州经广西、贵阳到重庆。”

“为什么不走江西湖南？那两条路线有什么不同？”

“南昌那边才打完仗，长沙听说马上要开始了，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只能走这两条路。不同之处在于路途上花费的时间不一样，走河内，要30天以上，走广州要25天左右。”

“所以你建议我走广州，是你的建议，还是重庆的。”

“是我建议的，也是重庆提议的。现在时间很紧迫，你拿上这本书去找一个叫褚大生的人，他会安排你到广州，到了那边，在北京路的五常当铺老板他会安排你下一步的行程。”

“你是说让我立刻就出发？”

“是的，现在香港也不安全，你停留的时间长了会引起怀疑，所以我这也不能留你。”

陈伯康并没有产生怨愤，对何静怡点点头提上行李离开了这里。

几个小时后，陈伯康很顺利的坐着轮船离开了香港。待在货舱里，吃着在香港买的干粮，对即将面临充满未知的行程浮想联翩，以自己的身份是不会派专机来接自己的，只能按照计划进行下去。

深夜12点的时候，陈伯康疲惫的来到五常当铺敲开门，几句简单的暗语对话之后，就被让了进去。

当铺老板和他见面之后，没等老板开口说话，他就直接叫他先弄点吃的来，人都快饿死了。老板一愣，马上回头吩咐伙计准备饭菜，又打来水让他洗漱，正要招呼他时，发现他正抱着茶壶大口大口的喝着茶，只好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等他休息一会再说。

“说吧，有什么话快说，待会吃饭时，我可就听不进去了。”陈伯康站起来倒水盆前，边洗边说道。

“是这样的，得到通知，让你连夜就走。”

“你说什么？”陈伯康瞪着眼睛看着老板，隐含愤怒的反问道。

“这是重庆的电报，你可以看看。”他把一份电报递给陈伯康，继续说：“我知道你的一些情况，这一路上没吃好没休息好，是很疲惫劳累，可这是上司的命令，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也只能依令行事，还请兄弟理解啊。”

“啪”，陈伯康把毛巾往水盆一扔，气恼的坐下来看着电报，老板没有撒谎，内容确实很清楚的让自己连夜出发，尽快到重庆报到。

“老弟，你也不要太过生气，要知道，广州被日本人给占领后，我们这里的环境也是非常的危险，如果被查到会影响一大片的。好了，先吃菜，咱们边吃边说。”

事已至此，陈伯康只能认命，看着陆续摆上来几个荤素菜盘，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老板坐在一旁，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说着最近发生在广州的新鲜事，说到最后，才告诉他今晚有一班到南宁的汽车，地点不是在城里，而是在城外远离日本人的郊区。

“我能在这里洗个澡吗？”埋头吃饭的陈伯康头也没抬得问道。

老板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这小子是同意连夜出发的计划了，高兴的说：“老弟是个明白人，那我就放心了。我立刻让人准备洗澡水，让你好好地解解乏。”

四个小时后，陈伯康已经是坐在去往南宁的汽车上了。在车尾的座位上，他昏昏欲睡的想着，回想着当铺老板对他说的一些现在的战况，以及日本人在广州的一些殖民计划。

这些消息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当作一般新闻消息处理，但无意中他给自己透露了一个让他吃惊的情况，为什么何静怡让自己坐船到河内，而不是到广西钦州等沿岸城市，是因为日本人最近在北部湾一带，频繁出动舰船和飞机巡逻，一旦发现就会立刻攻击。

“这样看来日本人是准备要对钦州等地发动攻击了，既然香港广州都知道这个情况，那么重庆那边也一定是知道了。这个形式会继续进一步发生变化，我们的抗战也会变得更加地艰难了。”想着想着，陈伯康就睡着了。

“哎，醒醒！快醒醒！”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陈伯康被一阵摇晃给弄醒了，揉着微微发痛的头不满的问道。

“现在已经远离广州城了，到了佛山和南海的交界处了，在那儿有个检查站，司机让我们把自己的东西给收拾好，别让检查站的人给收走了。”旁边的人向他解释道。

“已经出了广州地界了，还是挺快的啊！对了，那个检查站时怎么回事啊？”

“还不是中央军搞的嘛，说是搜查汉奸特务，一旦查出就把人给抓起来，听说就在前些天，还有当场枪毙的。”

“是啊，这个是我也听说了，据说在前些时候，在广州城外，日本人也搞过检查站，开始的时候搜查的很凶，一点粮食都不准带在身上，后来广州城里的人基本上都跑光了，日本人这才不得不把检查站给撤了。现在只要你身上不携带枪支弹药，以及违禁物品，那些负责检查的日本兵基本上不为难你。”

“那你说的这个中央军的检查站是不是真的啊？”看到旁边的人没听明白自己的话，连忙笑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个检查站的人会不会是假的中央军？”

身边几人各自相看，觉得这话似乎有点道理，在以前可从没这样想过，因为被搜查也搜查不出什么东西来，加上这些人的宣传，不相信也都相信了。

“我说，看你像是个学生，你可千万别跟他们争斗，犯不着！他们就算是一土匪，也别伤了你自个。你是个读书人，多金贵啊，别把你的小命给浪费了，让你父母白花了一辈子的心血！”

这话让陈伯康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逻辑啊，被人欺压了，还乐于承受，真是做惯了奴才，不知道做人的好处了！

“那是不是经过的每一辆车或者人都得接受他们的检查，如果是军车呢，或者政府的车呢？”陈伯康怀着故意逗他们去了的心思问道。

“当然是不同的啦，军车肯定是放行的啦，政府的车不清楚，也许除了大官的车，那些一般的都会被检查的啦。”

“呵呵，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不会你天天都经过这个检查站吧？”

“当然不是啦，我只是个做生意的啦，经常要过这里，当然知道的要多一些啦。而且我跟这里负责检查的人很熟的啦，要不要到时候我帮你向他们说说好话？”

“哦，那倒是好事！可是这样麻烦你，怎么让我好意思好啊？你知道我只是个穷学生，随身携带的除了衣服就是书，没有什么好能答谢你的。不知您有什么要求？”

“哎，说这话就客气啦，咱们出门在外的，谁不想平平安安的，遇到事大家能帮的就帮一下的啦，互相帮忙才能渡过难关，否则像我这样在外经商的，没有这样的想法怎么可能做得下去，早就关门了。”

“想不到您老到是个诚信之人，让我受教了！只是你帮我这样的穷学生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的，也许以后也不能对您有所回报。”

“哎，你这话就严重了，如果我要回报，根本就不会跟说这些话的啦。其实我啊，一直都对读书人很尊重，以前家里穷，没钱读书，后来给人做帮工，当学徒，学了一点手艺，这才开始独立门户，谁知道有人欺负我不识字，就想用契约图谋我的家产，结果遇到一个好心的教书先生救了我，所以我就更加的尊重读书人了，能帮的一定要帮！”

陈伯康没想到这个商人居然还能讲出这样一套道理，不过言辞间倒还是情真意切，正想再他说几句话，就听到有人在叫：“检查站到了，大家不要慌！不要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