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这些话已经在他心头积压了很久,此时一旦爆发,便如同山呼海啸一般。
很快,他便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偷眼看了看身旁的袁华,却发现袁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他微微点头。
戎百千万这才放心,脸上的神色变得愈加狠厉。
什么叫做狗仗人势,看看此时的戎百千万就知道了,若是没有袁氏兄弟在后边撑腰,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这议事阁本该是宗主与各大长老商讨宗门事务的地方,莫说他戎百千万,就算身为首席大弟子的方痕都没有资格发表意见。
然而,此时整个大殿中都鸦雀无声,甚至连宗主都只是怫然作色,未发一言,只有戎百千万一个人的咆哮在久久回荡。
从始至终,方痕都没有把头抬起来,倒不是怕了戎百千万,而是不想再看到那张丑陋的脸。
他说什么都没有想到,昔日自己的一片好意,竟然被人当成了驴肝肺。
见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戎百千万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戎儿,不得无理!”
一直没有发言的袁华排众而出,道:“你小小孩童,岂能如此无礼,难道视众位师叔伯为无物吗?”
话虽这样说,但他的脸上却全都是赞许的神色,显然,戎百千万的一言一行都是他授意的。
让方痕当众出丑还在其次,他最想要的就是让古原下不来台。
方痕是他的亲传弟子,如今在众人面前丢脸,古原的脸上自然无光,到时候在宗门之中的威信力也会大减,这样一来,他就更加有把握将其取而代之。
他名叫袁华,为人也是极尽圆滑,不但左右逢源,想问题更是比其他人要全面,往往会把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在内。
戎百千万躬了躬身,随即退了下去。
方痕也转身来到了古原的身边,恭敬的侍立在侧。
“痕儿,为师……”
古原拍了拍他的手,似乎是想说两句勉励的话,然而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也是,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比的就是谁的拳头硬,如今他大病初愈,虽然名为宗主,可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少话语权了。
古原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便不再多言。
袁华站到了议事阁的中堂,环顾一圈,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随即咳嗽一声,道:“各位同门师弟,小徒刚才鲁莽,我在这里向各位告罪了。”
说着,团团作了一揖,又道:“我师徒几人此番上山,并非无理取闹,实在是事关重大,所以才要来找宗主师弟讨个说法,如有打扰之处,还望海涵。”
不得不说,这人的涵养真得够深,此时他明明已经胜券在握,但说起话来依旧礼术周到,从他的脸上实在看不到半点嚣张跋扈的神色,跟戎百千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说戎百千万是一只饿极了的野狼,那他就是一只狐狸,一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
听了他的一番话,古原早就已经气得牙根痒了,但又无法发作,只好冷哼一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跟袁衷师兄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破门出宗,如今已是两位闲云野鹤,就算是我青山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恐怕也用不着两位大驾光临吧?”
不愧是一宗之主,虽是在盛怒之下,但依旧保持着应有的风度,这番话的意思也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要让他们别管闲事。
袁华也不生气,嘿嘿一笑道:“师弟言过其实了,我等身为青山宗的人,自当一生一世效死命,只不过当日宗主之位被宵小之辈窃居,我等无法容身,这才暂且下山,如今青山宗在外多树强敌,被搞得声名狼藉,我师兄弟实在不忍心老宗主的心血被人断送,所以才不得不出山。”
两人是多年的师兄弟,早已把对方的脾气禀性摸得一清二楚,这一对一答表面上听起来不起波澜,实际上两人的交锋早就已经开始了。
在年轻一代的所有弟子中,雪落入门最晚,对那些陈年旧事自然知之不详,此时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师傅说他们二人破门出宗,这是怎么回事?”
嘴上这么问着,但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中堂的袁华,似乎是不想错过好戏。
她出身高贵,相貌也是出类拔萃,自从来到青山宗之后,一直受到诸位师兄弟的关注,不管她想要什么,往往不需要张嘴,很快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
然而此时,过了很久都没有人答复她。
雪落微微一愣,随即把头转了过来,这才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方痕。
也是,恐怕整个青山宗中,也只有方痕会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此时,除戎百千万等寥寥数人之外,所有的弟子都站在古原的身侧,一个个对袁华怒目而视,只有方痕一个人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雪落看了之后也是微微摇头,心道:“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谁能想到堂堂青山宗的首席大弟子,竟然是一个如此胆小怕事的懦夫呢!”
其实不止是他,其他的师兄弟也对方痕刚刚的表现颇为不满,在他们看来,在这种危急时刻,方痕不发一言,简直把宗门的脸全都丢尽了。
血无衣也是抿了抿嘴唇,脸上的神色变得十分复杂。
虽然他经常挑衅方痕,却并不是瞧不起他,相反,在他的心里,一直把方痕当成自己的标杆,当成超越的对象,他万万想不到,自从小秘境回来之后,方痕不但修为倒退,竟然连最起码的骨气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他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即说道:“雪落师妹,当年的事情不提也罢,你只需明白姓袁的那几个是狼子野心就行了,一会儿一旦动起手来,你可千万别像某些人那样,贪生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