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历朝历代,玄金帝国自立国那天起,每年的皇帝祭祖时,从无车架辇舆一说,所有人只为骑马或步行。
其中,皇族子弟是必须要骑马的,由皇帝于前而行,皇帝的宝驹都是继位时由前一位皇帝钦赐而来,余下的皇族子弟,除却特殊受皇帝封赏之外,清一色的都是棕红色的大梁鬃阳马,以体长姿健,尤擅沙场驰骋而闻名。
随行的女眷,也都要骑马而行,只是她们的马多为沁阳柳青马,是一种性格非常温顺的马,这种马非常的漂亮,因为其均为白里透青的颜色,看上去就好似整块玉琢而成的马活了那般,衬得马上的女子一个个风姿卓绝,且有巾帼不让须眉之色,却又因马儿的温玉之色显出女儿家独有的温和秀雅。
所以,虽然褚龙皇族祭祖的队伍从踏出皇城门的那一刻开始就从无奢华繁复一说,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否认现今玄金帝国的强大和昌盛,不管是他们展现的风姿,还是他们透出的精气,似俯仰天地,唯吾独尊的皇族霸气。
百姓们就只是这样看着,就能看到边关安稳,国力昌盛,生活安乐,就能看到自己的主心骨,能为生而为玄金子民骄傲和自豪。
所有的百姓,都不自觉的叩拜于地,口呼‘吾皇万岁’,声浪之中是激昂的情绪,是大国的雄浑,是天威之下万众归心的皇权至上。
隐于暗处的人之中,大远镖局有四位镖师,这一会儿只有沈镖师亲眼目睹了如此的盛况,他藏身在房檐之下,一双眼看着踏马而来的玄金皇帝,褚龙丰文,三十七岁继位,承大帝之威福,造盛世之华年,而今已年近六旬的他却还是神采奕奕,马上之姿盎然挺拔,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是一副宽厚的笑容,他看着道路两旁拜扣的百姓们,神色温和。
但沈镖师知道,自古帝王少有真的温和宽厚的人,就是面前的这位好似寻常六旬老翁的男子,手起刀落可以连斩二十三人头颅而不眨眼,他曾因为一口菜肴味道不喜而杖责御膳房三十五人,也曾因为皇子只听信传言便对三位败军之将定罪论罚而当中掌掴,他似喜怒无常,但却很有原则,他喜欢听,听解释,听辩白,听传言,听戏言,他有自己的睿智之判,全由一双耳朵而来。
他尊礼度,大力推崇礼学教育,甚至在科考之上更添仪礼九问,若是答的不妥,纵是状元也要被打回原形,若是回答得宜,哪怕没有名次也可入朝为官。
但他也没全因‘礼’之一字评判众生,他尚武重工,开设武科举,不论出身,不论来历,纵是有皇子参加也要一同比试,每三年一次,盛况空前。由此而成名的将领现已经是不可计数,他们位在所有需要他们的地方,精忠报国。
而工业之上,他大力支持拓展海外商路,不仅设有专人负责开发,还每年拨款用于制造大型船只,用来在海上航行、通商,现而今,由他继位后新开发出来的海上商路较之前已经多出了十一条,尽展繁华之貌,彰显国力之强。
褚龙丰文,沈镖师记得,他继位那个时候,褚龙大帝曾说过,‘丰文,做不了明君,做不了贤王,但他却绝对做得成千古一帝,他带给玄金帝国,甚至整个古云大陆的,是一种新思潮的未来,一个让人们更勇于开拓,更勇于挑战,更勇于去突破,却绝不会忘本的未来,我只期望他,骄而不燥,强而不满,海纳百川,有容亦有度。’
沈镖师不知道褚龙丰文是否达到了褚龙大帝所想的那般,但在他看来,他喜欢这个皇帝,却也惧怕这个皇帝,甚至还好奇,他会将皇位传给哪一个皇子。
褚龙长尔,褚龙丰文,一个铸造了这个国家,一个为这个国家注入了灵魂,那么下一个呢?开国容易,守国最难,他实在不能不好奇。
这样想着,沈镖师的目光便向之后行来的皇族子弟的队伍看去,棕红色的马匹,在阳光的照耀下都蒙着一层的光,将那一个个皇子都显得英姿非常,除却太过年幼的两位小皇子之外,十三名皇子都出现在队伍中,依次站在队伍的前面,后面则跟的是皇亲国戚的子弟。
十三名皇子…
沈镖师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六皇子的身上,想着他的那个教习先生,微微有些出神。
视线又扫得远一些,他并没有在行进的队伍中看见那个熟悉的面孔,也没有哪一个人让他觉得有点不妥。
从房檐下出来,他闪身到相邻的一条小径之上,皆有房屋之间错落的缝隙跟着队伍前进,纵然他的眼睛没看到,他也知道现在这明里暗里的防卫定是如蛛网密结,应用那句形容,连苍蝇都飞不进去。为了避免引起误会而给与心怀不轨之人可趁之机,他觉得还是稍微拉开距离,反正柴镖师也说了,九转玲珑玉宝鼎已经又被换好了,所以那边也不会出什么事,他只是随机应变,且留心那个黑袍人就行。
他记得那天晚上黑袍人说的话,他说‘明天有任务’,抽不开身的任务,要么是背地里的行刺,要么就是明里他需要跟着祭祀的活动走。
去祭坛吧,去哪里看看。
另一边,
牛镖师看着已经醒来的两个老夫妇,他们现在也有些明白似乎事情不太对,有些局促不安,只不知道是针对哪一点的。
“那个,好汉,你…”
牛镖师挥挥手,他这会就搬张大堂的板凳横在卧房的门口,看着缩在床上的老夫妻,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敞开点说,谁是你们的头?”
“什么头啊?”
牛镖师是面无表情的,他只是一双大眼珠子盯着那老夫妻,说道:“主人,恩人,头,什么称呼有区别吗?这事谁让你们做的,说吧。”
“我,我听不懂啊!”
牛镖师撇撇头,道:“听见了吗?这长号之音说明祭祖的队伍已经出发了,而我们这边该布置的也都差不多了,你们现在说,有立功表现,等事情尘埃落定,换个地方再说,意义就全然不同,顶多是个坦白交待,知道这个差别吗?”
老夫妻又往起缩了缩,一句话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