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团粘稠的气团顺着剑身所行越来越顺畅,邹镖师的身形便越来越虚弱,他的神情甚至会在某一刻现出一瞬萎靡来。
慕容景睿还是那副不动声色的面孔,只手底下又着重了几分力。
一口血呕出,邹镖师眼神一暗,身形就有向前扑倒的架势。
牛镖师双眼圆睁,做好了随时冲上去的打算。
位在老者之后的慕容伦四人早已抑制不住嘴角得意的笑。
慕容景睿活过九十七个年头,心思沉稳非是在场他人可比,虽看着邹镖师倒下,但他的手未从剑柄处移开,那他就不能卸力。
直到邹镖师整个人就要拍在地面上,而他的手也即将从剑柄处脱落的那一刻,他才从心里松下一口气。
可就是这口气,还没来得及送出,变故就骤然发生。
被众人一致认为已入死地的邹镖师竟然借一掌之力平飞而起,整个人挂在剑柄之上猛的一送。
就算慕容景睿反应够快,却也被剑锋刮破了衣衫,而他本人也被邹镖师的攻势逼退了三步。
邹镖师落地之时全靠剑来支撑,但他的眸子还是雪亮雪亮的,干净又纯粹。
月辉又再倾洒而下,铺一地银白,如同覆盖了一层霜雪那般。
邹镖师一身白衣,其上斑驳血痕,就如冰天雪地中负伤的孤狼,仍旧透着冷傲和孤绝。
反观慕容景睿,纵然须发皆白,身形佝偻,立在那里就如山岳一样沉稳,似有从容如风,淡定若云。
二人对望,风又起,只这一次夹带上冬夜之凛冽,让人忍受不住的瑟瑟发抖。
邹镖师的气息尚现平缓,清冷的声音便又响起,他望定了慕容景睿,道:“第三招!”
说罢,他便提着剑一步步向慕容景睿走去,只是这一次,那剑沉重无比,他竟不能提起,剑尖在地面上画下一道白痕,蜿蜿蜒蜒,随着他的前进,像极了一条正在疯长的白蛇。
慕容景睿因为被击退的三步而脸面上有些难看,他见着邹镖师这样走来,每一步的气势就好像直接踏在他的心脏上。
面色又沉了几许,那股粘稠的气团又在他的双手之上凝聚,隐隐约约间有惨绿色渗出。
邹镖师一直没停下,两人间本来距离就不算远,这会几乎就差一臂。
这是个非常微妙的距离,若是再向前,慕容景睿直接伸手就能抓住邹镖师而后者根本不可能躲开,若是再向后一点,则慕容景睿就需要考虑下出手的方向还有力度,以及后面的变式。
对于邹镖师来说,这个距离也有些尴尬,前一步便是处处皆可出其不意,退一步则锁死对方,变化无数。
风渐渐大了,在两个人的周围卷成了一道风墙。
没人想到,连牛镖师在内都没想到,邹镖师可以与慕容景睿内力相抗至如此地步。
慕容伦四个人这会有一点庆幸了,以邹镖师现在表现出来的实力来说,慕容盛可以全身而退而只是不算特别严重的伤已经是很大的侥幸了。
但在慕容景睿的眼睛里,邹镖师不过是遇强则强,他专注在战斗,出全力,不留余地。
而也因此,他断定邹镖师唯有这拼死一击,成或不成,他都会倒下,能不能再站起来全不好说。
邹镖师的一双眼始终看在慕容景睿双手上的气团,粘稠的,气息难闻的,令人作呕的。
然后,他慢慢的抬起剑,剑身极不稳的向前一送,一点点的就刺入那气团之中。
“呲!”一种类似于腐蚀的声音由相触的那一点传出来。
这一次,换邹镖师的剑在气团中穿行,越来越顺畅。
慕容景睿身形不动,只看着邹镖师嘴角的冷笑,忽而冷哼一声。
手腕翻转,一扣一压,指做龙爪,将邹镖师的剑抓在手中。
邹镖师身形一顿,还不待慕容景睿有所反应,他的手从剑柄上放开了。
一片残影过,邹镖师的速度一下提到极致,他的一双手绕着剑柄一转,一声清亮若凤鸣的剑鸣之音划破长空。
所有人都不禁弯身捂耳做躲避,慕容景睿也未料到这一突变,但因双手还抓在剑身之上,他只能咬着牙关,皱着眉头。
忽而,剑身旋起,慕容景睿竟让剑脱手而出。
他一侧身,剑扫着他的侧脸冲了出去,位在他身后的诸人这会才看到立马各自飞身躲闪,慕容盛因为有伤在身以致动作稍慢,眼看就要被这剑穿身而过。
一道身影急掠而来,掌风拍在剑身之侧,那剑凭空横着打了一个转,剑柄、剑尖位置一换,又再借由慕容景睿的掌力拍冲回去。
剑直奔邹镖师面庞,待剑近身,邹镖师旋身反手握剑,只剑势过猛,纵然他出尽现有的力气却也无法将剑控下来,只能看着那剑挣扎嗡鸣,颤动不止。
邹镖师的手紧握不放,一双眼牢牢的盯在慕容景睿的身上。
后者负手而立,回视许久,而后一声叹息,道:“走。”
说罢,一人当先,先行踏上回程。
其余人面面相觑,尤其是慕容伦四人,他们以为慕容景睿一定会将邹镖师立毙掌下的。
慕容伦刚想开口,被那名跟在老人身后的女子一瞥当下噤声,依次跟着离开,最后的慕容盛是在家丁的搀扶下,他最后看了一眼邹镖师,见他还保持之前的样子,显然还没能把剑控下来,实在不懂三叔公为何会于此时手下留情。
位在最先的慕容景睿是面无表情的,三招定输赢,似他全胜,然而,第一招,他将邹镖师击至重伤,衣襟之上的斑驳血痕就可以说明,至第二招,有伤在身的邹镖师反是将他击退三步,到第三招,竟可以迫得他飞身离开原地,若再继续…他虽有自信不败,但却也绝对赢的不简单。
慕容家,旁支中现在就他辈分最高,底下还有那这个不成器的小子等着倚仗他,于此时此地搏命显然得不偿失。
再者,以他的名号,就是三招赢了邹镖师也会被认为理所当然,以大欺小,所以稳住面子就得,他也不求别的,少些给人口舌就好。
牛镖师举着两个火把来到邹镖师身旁,小心的去打量,邹镖师面白如纸,双眼里却是充血的猩红一片,看的他心底里一紧。
邹镖师慢慢的站直身子,竟硬生生的把剑控回了手中,现在他整个右半边身子如同过了电流一般,好似所有的力气都被这剑吸了去,整个右边身子垮塌成一个诡异的样子。
身子一歪,被牛镖师扶住,刚刚伤好的身子又再经受一次重伤的洗礼,虚弱惨厉至极的他这会却有一丝明快的笑意。
牛镖师心里一咯噔,邹镖师别是伤到了脑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