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避尘拿着上官煜的兵符回去稍作准备便离开了王府，一路向西准备去上官煜在西面的西戎边界的驻守大军，近几年来西戎一边臣服，连带着与越国隔西戎相望的夜国近来也是臣服之态。

上官煜心里其实也不愿意与上官淙兵戎相见的，毕竟一起兵，不管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有怎样的名号，到后世都难免堵住悠悠众口对这件事安上一个造反的帽子，他上官煜自己的天下，难不成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还要被人扣上强盗的名号吗？

所以他让柳避尘西行调遣西戎的兵马不过是以防后顾之忧，万一上官淙真的不顾及皇家的名誉，向外宣称他是起兵造反，他也不能束手就擒，让他得了个师出有名凯旋胜利吧？

上官煜摸了摸下巴，然后对着空气打了个响指，不一会儿屋顶上便传来了三声敲梆子的声音。

上官煜依旧坐在太师椅上，端起面前的茶水啜了一口，然后嘴唇轻轻的呢喃，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看他的唇形，仿佛是在交代着什么。

时间在闲暇的时候过的尤其快，上官煜和苏茉儿这几日呆在府中，虽然共处一个屋檐下，但是二人却并没有交集。

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约定。

上官煜这几天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本他除了夜晚就寝其余时刻都不会呆在内院里面，在在内院服侍的人的眼睛里上官煜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但是这几天却一直流连晃动于人前。丫鬟们浇花闲聊的时候上官煜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然后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的从他们身边走过，丫鬟们本来就是二八妙龄青春萌动的时候，这王府里面所有家丁小厮，但是除了特殊情况之外，那些男人们是绝对不会被允许出入内院的，所以丫鬟们春心萌动，自然的情感多多少少的王上官煜身上引去，更有胆子大的姑娘主人刚主动上前去和上官煜搭话，上官煜也是来者不拒，以至于到了后来，竟然主动与她们搭起讪来。

一时之间竟让尚善亲王府里面的不管有没有姿色，年纪不分大小，只要是女的就敢对上官煜抱着一副寄托终身的希冀。

至于苏秀云，她虽然奉了皇上的圣旨被从后门抬进了这上尚善亲王府，安置在府里一处位置风景都很不错的霓裳苑里，但是自从大婚那一日在拜堂的时候见过尚善亲王上官煜之外，虽然时间便是和贴身的侍女翠儿和从宫里带出来的掌事姑姑橁棋呆在一起，她们在一起说什么或者要做些什么，无人知晓，更没有人有这个闲心去打听这些。

毕竟在苏秀云被抬进尚善亲王府之前，上官煜就亲自下令府中不论是何人，只要是没有他上官煜的命令就不许私下接触霓裳苑里的人，至于吃食生活方面，只需要按照份例拿给她们就行，别的一概不管。

所以苏秀云虽然在这尚善亲王府里面享受着侧妃的待遇，锦衣玉食吃喝不愁，但是实际上却如同被软禁，上官煜既不会来临幸她，尚善亲王府里的家丁仆役们等着自家主子的谕令，自然也不会和他们多说一句话。

但是苏秀云却没有忘了，自己承受着天下的耻笑，转嫁给大伯兄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

情报，上官煜的情报，尚善亲王府的情报。

说实话，与其说她嫁入尚善亲王府，倒不如说是以一种变相的方式潜伏在尚善亲王府当一个卧底罢了，一个女人，不到一年却委身嫁于两个男人，而且还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两个男人，这要放到别人身上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就算她委身的人再尊贵，也不能改变她侍奉二夫的事实，这个水性杨花的名声，她苏秀云这辈子是坐定了。

她愿意吗？当然不愿意！却没有办法。

她有没有过挣扎？有过！但是失败了。

她想不想离开？不想！至于不想离开的原因，说起来也真的让人扼腕叹息。

苏秀云从小被教的是《女戒》、《女训》，信守的是三从四德，一次又一次反复练习的是为人妇，或者说是做国母的野心！唯一没有学过的，就是反抗！

她骄纵蛮横，阴毒狠辣，在她手下做事必定要承受她乖张的性格，无常的喜怒。他已经习惯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生活，或者说，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六宫之主，已经成为支撑她生命最重要的信条，若是这信条崩塌了，那么她的生命，也趋向完结。

花季少女所向往的，不过是一段真挚而浓烈的爱情，但是她没有。

她曾有机会获得，但是她放弃了，为了她的信条，她放弃了自己的向往。

说白了，她不过是在别人为她设定的角色里面苦苦的挣扎，以为那就是她想要的人生。

可若是一开始她就能知道自己的结局，会不会拼。尽全力在事情发展的一开始为自己挣脱别人的设定，改写自己的命运而放手一搏呢？

可是那又怎样呢？即使她能知道，老天爷也不会允许她有从来一次的机会了。

“小姐！”翠儿从外面回到霓裳苑，来到苏秀云的身边，伏在她的耳畔说了些什么。

苏秀云点点头，然后对橁棋招手，橁棋会意走出了房门。

胜春时节，百花齐放，鸟语花香，霓裳苑又是整座王府之中景色最美的地方，苏秀云虽然饱受家族和宫闱的斗争，但毕竟还是小女儿心性，看着这花鸟便抑制不住，站在雕花镂空的窗户边儿上，盯着那些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叫着却称呼不上名字的鸟雀，心里倒也是对刚才吩咐下人的狠毒手段淡然了。

花香最能迷醉人的心田，哪怕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面对百花齐齐吐香风，心底里也不会应着此情此景生出新的毒害人的把戏。

“翠儿。”苏秀云闭着眼睛，一脸陶醉状。

“是，小姐，有何吩咐？”翠儿战战兢兢，自从重新回到苏秀云的身边，翠儿就觉得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你觉得这窗外的景色如何？”苏秀云闭着眼睛一边呼吸空气之中的花香，一边问翠儿。

“回小姐，翠儿只觉得好极了！”这到时说的是实话，她只是一个丫鬟而已，肚子里并没有多少墨水，就连认识的那几个字儿都是跟着自家小姐读书的时候在旁边学习的，所以若是想让她用些华丽的辞藻来形容这如盛的美景，也实在是强人所难。

然而有人却不这样想，强人所难一向是她的做事风格：“就仅仅只是‘好极了’吗？”苏秀云依旧闭着眼，不能辨别她声音里的喜怒。

“这......”翠儿身体开始颤抖，哆哆嗦嗦的回话：“这......小姐，奴婢不认得几个字，所以想不出什么美妙的词汇来形容这里的景色。小......小姐，”说着说着，突然扑通跪倒在地上，求饶说：“小姐息怒，小姐饶命......奴婢实在是说不出来......奴婢知错了......”

苏秀云一下子睁开眼睛，低下头俯视翠儿：“你错在哪儿了？倒是说说！”

“啊？”翠儿像是被抽了筋一样浑身一个激灵，便知道自己这一劫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只好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谁知苏秀云却弯下腰来将跪在地上的翠儿扶起，温和的笑着安慰说：“说不出来的便作罢就是，你这般费劲地讨饶，又是磕头，又是下跪的是何苦来的呢？我从来也没有说你答不出来就会把你怎么样吧？”

苏秀云长得钟灵毓秀，看起来也是那弱柳扶风的美人儿，如此温言软语的说话，男人招架不住，就连青春妙龄的女子也会醉意纷纷啊！

“小姐......”翠儿只觉得头顶上顶了一团棉花，脚下也踩了一团棉花，整个人像是跌进棉花堆里了，就连脚下都是轻飘飘的。

“怎么？”苏秀云顺手从桌子上端起自己刚刚轻啜了一口的茶水，遇到翠儿面前，温和地说：“来，喝杯茶压压惊吧！现在天气又不热，瞧你这满头大汗的！”苏秀云双手竟然拂起自己的袖子替翠儿拂去额头上的汗珠，动作也是极尽轻柔的。

“呦，你怎么还出冷汗了？是不是病了？”她的关心让翠儿受宠若惊，翠儿赶紧像筛糠似的摇摇头，表示自己很健康。

“小姐......”翠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像个木头桩子似的，任凭苏秀云如何摆布她都只会顺从，不敢做出一点点忤逆的动作，连躲避都不敢。

“你干嘛这么紧张呢！”苏秀云替翠儿拂落落在她头上的花瓣，说：“翠儿啊，从小你就跟在我身边，本小姐是个什么性子？你是在了解不过了，从小到大，我身边的人换了是一批又一批，唯有你从第一次一直跟我到现在，我们两个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名为主仆，实则上是姐妹。”

翠儿依旧僵硬着，不知道该如何的回应，只好言不由衷的“嗯嗯”两声。

苏秀云看她勉强的样子，也不气恼：“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在我的心里早就把你当做是我的亲妹妹看了，你是知道的，这尚善亲王府的正妃，那就是我的姐姐苏沫儿，她于我实则是同父异母的，再加上她自小就得病疯疯癫癫的，近期才好起来，我与她之间根本无甚感情，所以我与你之间才是真正的姐妹情深啊！”

“小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翠儿虽然不认识多少字，但人倒是挺机灵的，她知道苏秀云忽然转变了性子，对她这样好，可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姐妹情深”。

正如苏秀云所说，翠儿同她一起长大，所以才对她的性子了解非常，她这个人呢向来就是无利不起早，从小的娇生惯养惯了，也不会在乎别人是什么样的情绪，有什么样的感受，再加上老爷夫人打小儿就把她当做皇后的胚子培养，故而有了一股子盛气凌人的架势。所以说小云的忽然转变，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她做，而且肯定还是什么要命的事儿！

“我就知道翠儿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多说，你明白本小姐的心意。”苏秀云觉得自己果然没有挑错人，这丫头倒真是一个可以胜任的。

“今天我吩咐橁棋出去到千牙阁取些东西来，等他把东西取回来之后，还请你帮我送到正妃娘娘的别院去。”苏秀云这话说的风轻云淡，谁也看不出她胸前那一层细皮嫩肉包裹之下的，是一颗什么颜色的心！

“奴婢能不能问问，那是什么东西？”翠儿虽然这么问，但她也意识到，能让她苏秀云主动往正妃娘娘那里送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跟你想的一样。”苏秀云仿佛能看透她的心。

“奴婢不敢！”翠儿赶紧跪倒在地上，伏在苏秀云的脚边，扯着她的裙角请求她的宽恕。

苏秀云只是接着不紧不慢的喝茶，看着翠儿在地上跪了有些时候了才开口：“想要本小姐当做什么话都没听见也可以，我想你知道该怎样做的，对吗？”

翠儿只是伏在她的脚边，不敢说话。

这时候，橁棋手里提着一个细竹篾编制的篮子，篮子之上还盖了一块看起来很不惹眼的靛青布料。

“娘娘，这个东西是千牙阁阁主亲自交到奴婢手上，您看......”说着橁棋便走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掀开一点点布料，露出一点点黑色的缝隙。

苏秀云从缝隙里大搭眼儿瞧了一眼儿，被里面的物件儿吓了一跳，不过转瞬又平静过来，有点不耐烦地问橁棋：“怎么这么多？”

“阁主说了，那边的那位不是个省油的灯，要咱们多做些准备，多了总比少了好，对了，阁主还传了老爷的一句话，说眼下这件事而赶早不赶晚，千万别拖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