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年底了，用钱的地方挺多，置办年货。干果茶叶、烟酒茶叶、香肠腊肉等等，有了姜文浩的那笔钱，家里总算可以过个好年了。比过往哪一年都充裕，陈兰不禁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

大包小包，东西很多，陈兰特地请了山城的“棒棒”来帮忙。回家路上，陈兰碰到了一个熟人。

“陈大姐，这是上哪儿呢？”迎面来人微笑着打招呼。

“哦，是李佳美啊。”陈兰点头微笑：“我买了年货，现正准备回家呢。”

那叫李佳美的中年女人目光微微一抬，往陈兰后面扫了一下，有点惊异：“买这么多哦？有钱啊。”

这话显得失礼了，陈兰眉头很隐蔽地皱了一下。李佳美这个人是他们同车间的，从以往的接触来看，她做人相当虚伪、典型的两面派。有学问、有职称，在上司面前表现积极，善于溜须拍马。对工人又眼高于顶、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多了不起似的。

检修安装分厂讨厌她的人很多，陈兰对她也无甚好感，打招呼，不过是出于礼貌而已。

陈兰遂没好气道：“是啊，起码过年钱还是有的。”

“那你家姜大维干嘛经常跑去找领导闹，说奖金少了？”

什么人哦！陈兰终于忍不住了，语带讥讽：“关你撒子事嘛？又不是找你闹！一码归一码，该我们争取的福利，我们为什么不去？”

听出陈兰语气中的不善，李佳美居然打起了官腔，教训道：“有点觉悟好不好？姜大维怎么说也是党员。公司最近效益有点差，他就应该起到党员带头作用，克服一下，和公司共度难关！而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跑去找领导，你让别人怎么看？假如人人都如此，遇到点困难就去找领导闹，那公司的规章制度何在？为了集体的利益、为了公司的利益，牺牲点小我算什么！”

何其大义凛然、何其冠冕堂皇，但在陈兰听来，确是天下最大的笑话！牺牲小我？来养肥那些无耻的蛀虫？开什么国际玩笑！

“少给我说这些，假大空的大道理！”陈兰不甘示弱地顶回去：“说得好听，别以为我不知道！哼！你所谓的领导拿了多少奖金，你自己又拿了多少，大家心知肚明！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是，你觉悟高，钱拿得多撒。假如我们家老姜也发你这么多钱，我保证，他的觉悟一定比你还高！”

“你胡说什么！”李佳美当即脸垮下来：“大家拿的钱差不了多少，工资册上列得清清楚楚！”

“得了吧，工资册？”陈兰冷笑道：“你哄别个！明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进厂都十几年了，其中的猫腻我还不清楚？跟我说这些，唬小孩子都不成！工资从上往下发，层层过人手。每过一层，都会制一本册子，还有个p的可信度。更别说那些不入账的钱了，补助、嘉奖、效益金……多了去！”

李佳美不屑道：“嘴巴说，你有证据吗？”

陈兰瞪视李佳美，一言不发。证据？她一个小小工人，能有什么证据？就算有证据也没用，华新那么大，不合理早已根深蒂固，连政府都没法，她拿证据有p用。

“懒得跟你扯！”陈兰迈开脚步，对后面的棒棒道：“我们走！”

胜了一局，李佳美洋洋得意，对陈兰的背影道：“慢走哦。”说完，又低声嘀咕一句：“没得文化、不会处事，活该一辈子当小工人。”

不会处事？其实陈兰的朋友可比李佳美多多了，人缘也好。只是往上爬……她确实也不是那块料。在华新干了一辈子，和姜大维一样，陈兰连组长都没当过。

陈兰气呼呼地回到家，脸色不太好看。

姜文浩一见，当即关心道：“妈，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陈兰摇摇头：“没有，只是在路上碰到一个讨厌的人。跟她吵两句，严重影响了心情！”

“谁哦？敢惹我老妈！”姜文浩气呼呼地哼道。

“呵呵。”陈兰摸摸姜文浩的脑袋，笑道：“好了好了，大人间的矛盾，你问那么多干嘛？”

“说嘛。”姜文浩撒娇，抓住陈兰的手一阵摇。

拗不过他，陈兰遂把今天跟李佳美聊天的过程简略说了一遍。

“她是领导？”姜文浩问。

“不是，技术员。”

“我呸，什么玩意儿，说不定……”察觉到不妥，姜文浩硬生生地将被领导潜规则这句咽了下去。改口道：“那不是和我老爸一个级别的？”

这下轮到陈兰不屑了，不过却是针对姜大维，一副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都不要说你老爸！不是我看扁他，以他那个性格，连朋友都没有两个。不会处事，又没得担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在厂里混得开。”

寒－_－!果然是枕边人，老妈已经将老爸给看透了。事实也的却如此，老爸在厂里上班到退休，也仅仅只是一个小工人，没得职称、没有加级、也没有当上哪怕一个小组长。哎！

接着，陈兰开始教育起姜文浩来：“所以小浩，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找到一个好的工作、好的岗位。千万别学你老爸，他这辈子，简直一无是处！”陈兰就是这么个脾气，数落起家人来是毫不客气的。姜大维如此，姜文浩亦是如此。

“放心吧，妈！”姜文浩拍着胸脯保证，信誓旦旦地道：“我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不再为生活而发愁，吃香的喝辣的，买东西不用看价钱！”

“乖！”陈兰眉花眼笑：“那我的将来就靠你啰。呵呵，不过老妈也没那么大野心，只要将来你好，有份稳定的工作，妈我就心满意足了。”

哎，这话说的，怎么像朱军在煽情呢？姜文浩鼻头有点泛酸，很凝重地道：“我说到做到，就从今年开始！”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陈兰也没放在心上，她只要姜文浩有那份心便行。谁想姜文浩居然真的给了她一个超级大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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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浩要往家里弄钱还不容易？关键是得有一个合理的理由，一个度，使得家里能够接受。不能让家里怀疑，更不能影响到自己的事业。循序渐进，等将来时机成熟了，再向家里和盘托出。届时，大局已定，也不用担心父母的强项干预了。

通过慎重考虑，姜文浩决定跟去年一样，利用假期及春节的黄巾时间做一段短期的生意。不过这次要扩大规模、拓宽渠道，赚更多的钱给家里。要证明给父母看，自己上次绝对不是什么运气，而是真正的实力！用事实告诉父母，他们的观念要改一改了！

元旦将近，离春节也不到两个月，姜文浩便已经开始了他的装备工作。

今年的元旦前夕，也就是12月31日，华新又要举行全校的文艺表演。节目由每个年级、每个班级出。但姜文浩属于毕业班，学习任务繁忙，也就没什么精力去参合了。和去年不同，不会有音乐老师来强迫。可今年，他却被代表了。准确地说，是有人不甘平静，跑去代表全班报了名。

等到姜文浩得到消息，却已经是通知他，中午提前一个小时到学校音乐教室去排练。靠，他中午还有事呢。就算没事，他也宁愿睡一会儿午觉或打游戏。

姜文浩大为光火，忍不住爆了粗口：“狗改不了吃屎！去年扫楼是这样，今年报名参加文艺表演又是这样！姚洁她以为她是谁？算老几啊？敢一个人代表全班？事先也不告之一声，现在就这么通知我去排练，这算什么！操，老子才不去。”

同行的姜华有点担心：“可是，姚洁通过了老师，是王老师通知我们去的。”

姜文浩哼道：“王老师又怎样，还能把我给吃了？我才不怕呢！”

董影也劝道：“去就去嘛，不过是全班大合唱而已，张张嘴就行了，不用出声都可以。再说了，也只排练三天，耽误不了什么事。”

“不去！”姜文浩十分坚定：“这不是耽不耽误的问题，而是原则性的问题。有那时间，我还不如去玩sfc呢。”

一听到游戏机，姜华立即两眼射出绿光：“我也不去排练了，大猩猩，我中午跟你一路。”

哎，这两个家伙，什么人哦。董影摇摇头，可是那个sfc，真的很好玩呢，连自己也很难抵挡游戏机的诱惑啊。

我也想去！在董影的心底，一个声音反复在呐喊。

“可是，要王老师问起怎么办呢？”这才是董影顾虑的地方。

“那还不简单，说我们中午有家教补课，在学习的大义名分前，王老师总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吧？”

姜华登时笑得像个汉奸：“高、实在是高！”

“你太坏了。”董影啐道，不过旋即话锋一转：“中午的游戏机算我一个可以不？”

姜文浩哈哈大笑：“当然了，为什么不？”

和姜文浩做朋友，董影已然被教坏了许多！

原本，姜文浩中午是真有事。但现在话说得真的有点满了，姜华又吵着去玩游戏，连董影的兴趣都被勾起。没办法，正事只好改天，一行三人跑去玩sfc游戏。姜文浩的办公室太远，中午来回时间不够。所以三人选的是那种开在民居内的游戏室，按姜文浩的说法：一味死读书并不能算作真正的游戏！最好的那个，往往是懂得劳逸结合的人。而游戏机则根本不是什么电子海·洛因，只有思维跟不上时代的孔乙己才会这么说。

好吧，我承认，姜文浩很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还非要大义凛然。

他们三个中午玩的高兴，可苦了其他牺牲中午休息时间去练歌的同学。要知道，毕业班本来学习任务就重，休息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为什么还不来？”姚洁不知第几次看手腕上的电子表了，已经一点十五分，姜文浩、姜华、姚洁三人依旧不见踪影。

“太没有集体观念了吧？”姚洁不满道。

王老师也站在门口，她苦笑着摇摇头，姜文浩那个小子，相当有性格，他不来很正常。姜华跟他是死党，受姜文浩教唆不来也正常，可是董影……

“别等了，其他人开始吧。”王老师道。

排练接近一个小时，到排练结束，姜文浩等人都没有出现。直到下午上课铃响前五分钟，他们三个才有说有笑的出现在教室门口。

王老师！班主任在教室门口，董影脸色一下子变了，心虚的她眼睛连看也不敢看王老师一眼。

唯姜文浩，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脸淡然。

王老师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什么也没说，只淡淡道：“姜文浩，下了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说完，径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