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默答应了,陈老也笑了。陈老一直是个沉默的人,村里的人甚至觉得陈老很窝囊,这么多年,村里出了大事小情,陈老只会和稀泥,甚至有人觉得,陈老能当族老,靠的就是年纪大,辈分高。
但如果明事理的人就会明白,陈老表面上很窝囊,但实际上却是背负起了整个陈家村。陈家村以前富裕过,但近几年就是穷乡僻壤,村里人能活下去,陈老功不可没,不说别的,就说十年前,陈老家里还是村里最富的一家,要不然,也没资格当族老,但是四年前,陈老家里却成了全村最穷的一家,陈老积蓄了一辈子的财富,支撑起了陈家村,后来,陈家村突然成了当朝宰相的封地,本以为可以攀上高枝,谁成想杜府的人根本没人管这里,只是每年按时派人来这里收钱,而且不光如此,那杜府家的下人还引来了蓝田县的狼,让杜家庄雪上加霜,要不是陈老舍下老脸维持着,杜家庄比现在还要惨。
陈老为了村子里付出了很多,但理解陈老的却很少,每个地方都不少白眼狼,尤其是陈老宣布让宗默当村子里的村正以后,村民反映更加强烈。
然而,窝囊了一辈子的陈老,在这最后一刻,却挺直了腰杆,佝偻的身躯挺拔的如不老青松,锐利的眼神扫过村民,所看指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没人在说话。
陈老扫视了一圈,最后看了一眼宗默和张虎几人,然后才缓缓开口。“咱们陈家村,也有一百年了吧!百年的村子,不容易啊!”
陈老声音不大,却犹如钢铁一般的陨石,砸落在地,让每一个人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沉重。
“一百年了,咱们陈家村起起落落,就算是最苦的战乱年间,依旧坚持了下来,你们知道靠的是什么吗?”
村民没人说话,或者说,很少有人能回答。
陈老见无人应答,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叹息一声,继续道:“咱们陈家村,起起落落这么多年,靠的不是苟且偷生,也不是安于现状。靠的是敢拼,敢打,敢争。行的正,走得稳,站得直。咱们陈家村在最艰难的时候,差点被人屠村,却依旧没有任何一人投降。而到了咱们这一辈,走偏了,这是我的错。我老了,百年的传承让我有了顾虑,总觉得要给老祖宗留根,守住祖产,所以咱们我越来越保守,越来越胆小,越老越窝囊,甚至,连本来淳朴的你们,都变得自私,市侩,甚至喂出了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陈老说着,看了看所有人,所有村民都低下了头,没人敢抬头。又看了看张虎,账户眼神躲闪到了一边,不敢与陈老对视。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错了,当初那些老伙伴离我而去的时候我就明白我错了,但是,我狠不下心,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走上一条不归路。无论到什么时候,和官府作对,都没有好下场,所以,我忍了。但是现在,咱们希望来了,小公爷来了杜家庄,老朽虽不懂大道理,但是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我不能说小公爷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但我至少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千载难得、让咱们杜家庄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陈老说着,叹了口气。“乡亲们,我老了,也撑不住了。话我说的够多了,虽然我是你们的族老,但是我从没逼迫你们做什么,今天同样如此。宗默,是老朽的相中的人,现在宗家小子和吴家小子都在小公爷手下当差,如果你们相信老朽,还想重新把腰挺直了,那你们就最后听我一次,支持宗默。如果,你们觉得不服,可以离开,老朽厚着脸皮,也会求小公爷给你们安排个去处。”
“但是,你们一定要想清楚,如果想投机取巧,我劝你们最好别留下来,也别想着耍混,如果咱们耍混能活着,咱们杜家庄就不用装这么长时间的孙子了。”
说罢,陈老也不看结果,直接往村里走去。
“妞妞,扶着陈老。”宗默急忙吩咐。
妞妞急忙点点头,扶着陈老回去。
陈老的话,让很多人沉默了,终于,几个人忽然抬头看了看宗明和吴病,无声的站到了宗默身后,他们看到宗默挺直的腰板,不由得也跟着直起了腰。
这几人的动作,惊动了所有人,这几人默默地看着宗明和吴病,其他人瞬间恍然大悟,都明白了。
大势所趋!
不管愿意的不愿意的,全都走到了宗默身后,他们,没得选择。
不过走到宗默身后的人,看前面的人挺直的腰,也都跟着不自觉的挺了挺身子。
这一刻,忽然很多人觉得眼前亮了不少,身子也轻了不少。
这一刻,很多人心里都回荡着一句话,能站直看前方,真好!
杜家庄村民的动作,让杜构有些惊喜,也非常满意。虽然他急着出成绩,却也不希望养一群白眼狼,至少,现在的杜家庄村民,值得他付出。
只是,害群之马必须铲除!
杜构看了看张虎等少数几个依旧站在原地的人,冷冷的开口。“看在陈老的面子,看在村民的面子,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坦白你的罪过,向乡亲们道歉,然后滚出杜家庄!”
张虎心中一紧,右眼皮狂跳,却强自镇定。
“呵,你到时会倒打一耙。在这装什么好人?你杜府下人欺凌我陈家村的事情你怎么不说?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是谁,当初你杜家的人坑了我数十贯钱,你必须赔给我。”
杜构听罢,摇摇头。
“罢!”眼神一变,杜构直接宣判。“杜家村张虎极其朋党,冒犯朝廷命官,威胁当朝国公,妖言惑众,蛊惑村民,勾结外人,欺压邻里,诈骗钱财,忘恩负义。来人,给我拿下!”
“慢!”张虎顿时急了。“姓杜的,你凭什么说我勾结捕快?”
“我说你勾结不快乐吗?蠢货,不打自招。”杜构冷笑一声,然后转过头,看向那群捕快。“第一个招供的人,今晚有一顿晚饭,第二个招供的人,明早有一顿早饭!”
“我招,我招!”
杜构音刚落,那群捕快就抢着要招供,他们都是欺软怕硬之辈,骨气什么的,早就被自己给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