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夷光现在话都懒得跟他说。只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挪开了目光。
熊章站在那里,看着施夷光淡淡的神色,心又绞痛起来。
“或者直接送你回越国?父王那里我来说。”熊章看着施夷光,眼敛处有极淡极淡的水雾。在阳光下显得他的一双墨色眼眸格外明亮好看。他定定的看着施夷光,声音很低,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讨好。姿态几乎放到了尘土里,
施夷光没说话,站在原地,看着远处飞跑而来的端叔羽,和他身边的四个弓箭手。似乎是没听到熊章的话,又似乎是听到了不想做答。
熊章拿不准,按着剑柄的手放松了力度,垂在身侧,修的圆润饱满的大拇指甲轻轻的抠着食指指腹。心像是被放在了雾里,沉沉浮浮飘忽不定。唯留小心谨慎。
“秉文!!!”端叔羽的身影飞快的跑近,嘴里大呼着施夷光的名字。嘴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他身后跟着的另外四个人,是之前在曾国一起关押的四个弓箭手。出征之前,这四个人伤太重,被她留在军营养伤。
“我就说你没事儿吧!”端叔羽跑近,看着施夷光一脸的与有荣焉,也不知哪里来的自豪。
施夷光本因端叔羽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安慰半儿的那些事有些许感谢之意,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端叔羽转头看着一旁的熊章,豪迈的道:“看!我就跟你说了秉文那么厉害一定没事吧!让你不要太担心你还不信,天天都一副忧思过度、”
说着,端叔羽顿了顿,感觉词语似乎没用对,又道:“天天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端叔羽还没说完,熊章抬头凌厉的看向他。他吓得脖子一缩,后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硬生生憋回了喉咙里。
施夷光转头看了眼冷眼看着端叔羽的熊章。
原来他没有跟别人说她还活着。
熊章感觉到施夷光的视线,转头想要捕捉时,施夷光已经缓缓回过了头。
本来对端叔羽还有些感谢的,施夷光如今只剩下厌恶。
因为她厉害,所以活该被抛弃?因为她厉害,所以活该承受更多的伤害?因为她厉害,所以活该战死沙场?
一想到是因为这些废物和这个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国家才白白失去了一条命心里就说不出的膈应,和厌烦。
施夷光心中千转,可面上依旧淡淡。
“走罢。”她侧了侧头,对着半儿说道。而后穿过旁边还聒噪不停的人群,头也不回的走去。
半儿背着布包,拿着做好的弓和装箭的箭筒,白了一眼端叔羽才跟上施夷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白端叔羽,大概是感觉到了秉文身上的不喜。秉文不喜,那肯定是他有了错。
端叔羽看着说走就走的施夷光,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要走了呢?他抬脚就想去追。
旁边一个眼锋扫过来,端叔羽身子一冷,转头看向板着脸的熊章,没有感情的眼睛里像是一个石头,看他一眼就一个石头砸向他的胸口,让他有些怵。
这人眼神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端叔羽缩了缩脖子,停下了要迈出去的脚步。
施夷光带着半儿径直走向了军营外。
那匹驴被她拴在树干上,这会儿正嚼着青草。
“我们骑这条驴回去吗?”半儿跟在施夷光后面,开口问道。
“拉着驴,林子里那么多木头。我做一个驴拉车。”施夷光说着,上前解拴驴的绳子。绳子被驴拉拉扯扯弄的有些死。
“我帮你做吧?”熊章不知何时又跟了上来。他走到施夷光旁边,伸手想要帮她解绳子。
施夷光没说话,伸出手挡了挡:“不用。”她头也不抬的开口。
熊章没有强求,伸出去的手被施夷光挡住,顿在了半空。
施夷光没有似乎没看到,只盯着手里的绳子。收回手一点一点的解了起来。
熊章站在一旁,看着施夷光解着绳子的侧脸,一言不发。
好不容易解开了绳子,施夷光拉起绳子,转头对半儿道:“上去。”
半儿将手里的布包和弓箭放到驴身上挂着的包里头,然后爬到了驴上。有些忐忑的看向熊章。
他一直都有些怵这楚国大王子。
难以接近也不苟言笑。
施夷光面上倒是自然极了,等半儿做好,就拉着驴,向着旁边的道路走去。
熊章跟在后头,离着有两三丈远。不敢近,却一直跟着。
施夷光没有回头,只牵着驴缓缓的走着,旁若无人。她伸展着四肢,感受着高照的艳阳。
屈固不知何时从军营里跑了出来,手里牵着两匹马,一匹壮硕的枣马递给了熊章,有些犹豫的开口:“不给大王递信就回都吗?”
屈固说着,转头纠结的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女子。
熊章接过枣马的绳子,定定的看着前方的少女,没有言语。
熊章比往日少了些生气。少了些生气看起来就更怵人了。屈固有些忐忑,他吞了吞口水,不再多问。
“回去,不要跟着我。”旁边的熊章没有转头,开口说道。
“啊?”屈固有些傻了眼,转头看着熊章俊朗的侧颜,明明是初夏时分,那墨色的黑瞳里却满是凉意和伤心。
他怎么能回去呢?王子是楚国王室嫡长子,是楚王的继承人,他作为贴身随侍怎么能离开。让王子一个人回京都!
要是让王知道了,还不剐了他一层皮!
“回去。”熊章又开口。转头看着屈固的眼里带着凉意,让屈固也跟着打了个颤。
比起让王以后剐一层皮,他更不想现在就被王子剐一层皮。忤逆是不敢忤逆的。屈固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应声:“诺。”
施夷光真的就像是不知道熊章跟在她身后一样。
悠哉又闲情惬意。
她拉着驴,走到树林里,解下腰间的莫邪剑砍着木头。做着板车。
这一做,就是大半日。天气太好,即使在林子里施夷光也满头大汗。她脱下外面的深衣,露出里面洁白如冰纱的冰纨细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