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有赌场的规矩。
而这规矩,无论是对赌徒还是对赌馆而言,其实都一样。
输赢之间,愿赌服输!
当然,赌馆之中是从来不缺浸营此道的高手,可以随时摇出自己想要的点数或者开出自己想要的牌。有时候也难免逼急了,暗地里做一些见不得光事情。
但表面上,该赢的钱要拿,该输的钱也一样是要给的。
因为赌馆的名声很重要。
一家摆明了能输不能赢的赌馆是开不下去的。
因为赌徒跑来赌博,大多都是为了赢钱。摆明只能输不能赢的赌馆,谁敢上门?
当赌台之上,第三把“六六六”的豹子开出来的时候,不但赌场里赌徒们轰动了,就连摇出了这些点数的柜主也满头大汗的站在了那里,差点连点数都忘报了。
这里面有问题,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
但从头到尾,周易除了下注,可是连动都没动过。
捉贼要那赃,捉奸要拿双。赌场里抓老千,也得有理有据。
而在没拿到证据之前,哪怕赌客赢了再多的钱,赌馆也不能平白坏了自己的名声。
王二花子父亲拿出来的3钱银子,经过了三局之后,数目便已经超过了万两。以至于赌台之上都现场赔不出这么多银子,不得不以将银两换成银票的名义,暂停了下注。
银票虽然还没到手,王二花子的父亲便已经陷入了巨大的幸福之中,不可自拔了。
上万两白银!
这可是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一笔横财啊!
本钱不过三钱,却短短的几局之后便变成了上万两银子。
果然还是赌钱来钱快啊!
不一会儿,楼上便传来的动静,一个背有些微驼的老头从楼上走了下来。
老头的年级不小了,背部都已经微微驼起,满头的银发见不到一丝黑色,脸上的褶子多得犹如陈年的树皮。
可赌馆之内,没有一个认敢看清这位老头。只见的老头的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走下了楼梯。一双犹如鹰隼一般眼睛,不过在赌馆大堂里扫视了一圈之后,整个赌馆内的声音便立刻小了好多。
老头并没有在大堂里过多停留,便径直来到了周易他们的赌台旁前。原本便还些惶惶不然的柜主一见了老头,立刻二话不说地让开了位置,鞠了一躬之后,逃也似地上楼去了。
“这是给你们换的银票,隆兴钱庄的银票,现兑现付,绝对无假,你们可以自己验看一下!”老头站在了赌台上,首先就掏出了一大叠银票,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杜作尚,然后双手推到了周易等人的面前。
“发财了,发财了!”王二花子的父亲这一回终于有机会摸一摸自己的战利品了。
总共一万零七百多两银子,换成了五百两一张的银票也足有二十一张,再加上赌台之上的零碎银两,也的确是足够让人疯狂的一笔财富了。
“几位还赌不赌?”老头现场赔付完毕,立刻拿起了桌上的骰碗,不紧不慢地问道。
一时间,整个赌馆内的目光都向着周易他们望了过来。
一个能连押三把“六六六”的神人,一个能把区区几钱银子,眨眼间翻到上万两白银的高手,也的确足够所有赌徒们心中集体仰慕了。
“还赌不赌?”周易这会终于没有再自作主张了。反而转过头去,问起了一旁正沉迷于巨大横财中的王二花子父亲。
“这?”王二花子的父亲一下子就楞住了,刚刚从一大堆银票中回过神来,便立刻有这么大一个问题丢了过来。
这让他一时间怎么回答?
按照正常情况,他既然已经赢下了这么多钱,就早该收手,好落袋为安了。
可王二花子却立刻犹豫了。
赌徒之所以是赌徒,除了内心的贪婪,还有一种惯性。
输了想要翻本,赢了想要更多。
一万多两银子已经是一个天大的数字了,可既然今天运气如此之好,为什么不继续赌下去?
万一赢了呢?
反正本钱早就回来了。
就在王二花子的父亲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赌台之上的老头便已经摇动了骰碗,伴着骰碗之中传出来的一阵“叮叮当当”地碰撞声,王二花子的父亲那原本就不怎么坚定的意志,就更加动摇了。
“押大押小,买定离手,押的多,赔的多,赶快下注啦!”赌台对面一阵吆喝,犹如魔咒一般。将王二花子父亲勾的迷迷糊糊,然后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跟着大喊了一声:“押!”
之后,都不用周易帮忙了,便迷迷糊糊地就将一大堆银票还有银两,推到“六六六”的位置上。
“天啦!他疯了。”赌馆之中,一阵哗然。
王二花子的父亲这一刻的确是疯了。
而且还疯的不清。
直到周围的哗然声响起,才猛然回过了神来。
我都干了什么?
王二花子的父亲心口顿时一抽。顿时立刻便伸出了手去,想要将自己的银子再拿回来。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就在王二花子的父亲伸出手来的同时,赌台对面的老头便已然揭开了骰碗。
“六六五,十七点大!”一声响亮的吆喝声响起。双手伸在了半空中的王二花子父亲如遭雷击。就这么僵硬地保持了自己姿势一动不动。
完了,完了......
见财化水一场空啊!
那可不是一点点钱,那是他几辈子都吃不完的万两白银啊!
王二花子的父亲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对面收走了自己的银票。顷刻间心如刀绞,眼前发黑,忍不住地一边用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边缓缓地从赌台上滑了下去。
.....
人生四十年,如梦幻一场。
王二花子的父亲到如今也是眼看就要四十了,在这个人均寿命低的可怜的时代里,已经算是老年了。
自从染上了赌瘾之后,已是家破人亡。
每日里不是被一帮逼债的打得鼻青脸肿,就是在四处坑蒙拐骗。以至于他所有的亲人见了他,都比见瘟神还要嫌弃。
赌馆之中,一场人生大起大落。犹如临头一棒,打得他痛彻心扉,万念俱灰。
晕迷之中的王二花子父亲被陷入了一场梦境之中。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回到自己年轻时的时候。
那时候,自己的父母还在,还在每天里唠唠叨叨地不停地在数落他。
他的妻子还在,会每天早早地送她出门,然后晚上做好了饭菜等他回来。
那时候,他儿子才刚刚学会走路,却已经会奶声奶气地叫自己“爹爹”!
平淡的生活,幸福而携永。
可就在王二花子的父亲还沉浸在自己曾经拥有的幸福中时,便突然画面一转,几个凶神恶煞的青皮上门了。然后当着多所有人的面拿出了一张赌债的欠条。
青皮们气死了他的爹娘,拿走了他的房子。
以至于一家人不得不借宿在一件破烂的茅草屋里,喝着比水还清单的稀粥。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还是不肯罢休。
不久之后,青皮们再一次出现了。
这一次不光拉走了他的妻子,连孩子都没有放过。
人生重来,这一次王二花子的父亲是真的哭了。
在梦中,他哭得杜鹃泣血,哭得肝肠摧断。
直到一声响亮的弹指声传来,王二花子的父亲才猛然从梦中醒来,都来不及擦一擦脸上的泪水,便看到一个跟自己年轻时有着几分相像的少年走了过来,轻轻地喊了一声:“爹,该吃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