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都是很爱逛街的。她们不光有逛街的兴趣,还有逛街的耐力。
谭小玉也是个女人,自然也不会例外。
只可惜刘毅不是。
但他决定舍命陪美女,一定要陪谭小玉把这个街逛好了。
谭小玉这边却是早已看出来刘毅纯粹是为了陪着自己,芳心暗喜的同时又想看看刘毅对自己究竟有多大的耐心。
结果令她很满意。
刘毅陪着她几乎把杭州夜市给逛完了,在腿上有伤的情况下。
那可不是什么小伤,虽说武功高手的恢复速度异于常人,也不是十天半月能好的。
从那天在巨鲸帮杭州分堂门口见到谭小玉开始,刘毅就在她的面前装成腿脚利索的样子,背地里却不知多受了多少罪。
但他高兴。
他再不能让谭小玉为他担心了。
两人东逛西逛,来到上塘河畔。
这上塘河也叫秦河,据说最早是由秦始皇开凿,历史悠久。两岸青楼林立,乃是杭州士子寻访风月的最佳去处。
此时的上塘河这里正举行一场对联大会。
“诸位,上联我出‘水色山光皆画意’,你们谁有下联?”
河面上,画舫中,士子们搂着怀里的姑娘,绞尽脑汁地想着下联。
谭小玉拉拉刘毅。
“你怎么带我来这种地方啊?”
“我又不认识路。再说人家可是自命风流得很,你怎么好像还很嫌弃的样子。”
“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地方了。”
“我也讨厌。”
“咱们走吧?”
“嗯。”
谭小玉开开心心地挽着刘毅的手,跟着他往不知何处走。
这时却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谁说我们是自命风流?”
两人停下脚步,转过身,就见一艘画舫的窗户打开,露出一对男女的脑袋来。
刘毅微笑。
“是我说的,怎么了?”
“今次参加这场一年一度的‘上塘河对联大赛’的朋友们都是杭州有名的士子,你又是何人,凭什么这么说我们?”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我这么说你们,是因为你们根本没有真才实学。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谭小玉惊讶地望着刘毅。
她对这些整日无所事事、就知吟诗作对的士子们非常讨厌,却也不会主动地找他们麻烦,因为她拿他们没有办法。
刘毅有办法吗?
士子们此时已是群情激愤地骂起了刘毅。
“你算是什么东西,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给本公子滚!”
“我是杭州文家的文莽,我有上百种方法让你在这里混不下去。”
“大老粗不要来我们读书人的地方!”
刘毅忽然朗声大笑。
“我在这里站了有一会儿了,刚才那个对子你们有人对出来了吗?”
叫骂声戛然而止。
士子们就像一群被人掐住了脖颈的鸭子,个个哑口无言。
因为他们对不出来。
过了很久才有人想起来要反击。
“这个对子是苏兄刚想出来的,我们也是刚知道,对不出来很正常。难道你还能对出来不成?”
“是啊,你能对出来吗?对不出来没资格怀疑我们!”
“有本事你对一个看看啊!”
士子们又开始叫嚣,而且态度极其张狂,分明是想看刘毅的笑话。
谭小玉踮起脚尖,凑到刘毅耳边,吐气如兰。
“要不咱们跑吧?”
刘毅忍不住笑了。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术业有专攻嘛。你要能对出来,还混什么帮派?”
“我要不混帮派,岂非碰不到你了。”
“那是当然。”
“看来我还是对不出的好。”
谭小玉心里甜丝丝的,却又有些疑惑。
“你不会真的能对出来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
“哦。”
谭小玉哦了一声,心想刘毅已经够优秀的了,要再文武双全那连自己都配不上他了。
对不出确实是件好事。
然而刘毅接下来的话却狠狠地打击到了她。
“那个对子太简单了。我根本都不屑于去对它。亏了这帮白痴还想用它来难道我。简直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这下连谭小玉都觉得他是在吹牛了,伸出玉手在他腰上轻轻地拧了一把。
“吹牛可不好哦。”
“我才没有吹牛。”
“那你把你的下联说出来,我看看对不对。”
“可以是可以,但你不是要跑吗?”
“哼,你现在知道该跑了?不行。我必须听听看你的下联是什么。”
谭小玉决定给自己未来的夫君上一课,让他做人不可以吹牛。
刘毅却没想那么多。
“我的下联是‘花香鸟语尽诗情’。如何?”
谭小玉呆住。
她也是读过书的,所以才会呆住。
因为她一听就知道这副下联合适,非常合适。
水色山光皆画意,花香鸟语尽诗情。
对仗工整,浑然一体。
谭小玉呆呆地望着刘毅。
他竟然真的对出来了?
他竟然真的文武双全?
我竟然真的配不上他?
谭小玉的思绪很快就跑偏了。
恋爱中的女人思绪本就很容易跑偏的。
两人这边嘀咕半天,士子们早就不乐意了,叫嚣声几乎就没有停过。
刘毅见谭小玉迟迟不说话,就牵起她的手。
“这帮人太吵了,咱们走吧。”
谭小玉却不肯走。
她本来要走,是因为没有反击的手段,但是现在有了。
她要能就这么好好地放过这帮白痴她就不是那个时而腹黑的谭小玉了。
“把你的下联告诉他们!”
刘毅一怔。
“你不是要我别出风头?”
“怎么会。我要打他们的脸,我要把他们的脸打得啪啪响!”
这一刻,谭小玉脸上再次出现了那种狡狯的神情。
刘毅很怀念。
“你来告诉他们好不好?”
刘毅想让谭小玉亲自体验那种打别人脸的快感。
“我这样岂不是抢了你的风头?”
“咱们谁跟谁,你出风头,就是我出风头嘛。”
“嗯!”
谭小玉深吸口气,就想把刘毅的绝妙好联大声地说出来,没想到却发生了意外。
“本公子想到了!下联对‘花香鸟语尽诗情’,你们觉得怎么样?”
士子们安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然后就炸了。
一时间夸那人的、骂刘毅的乱作一团,士子们的气焰空前高涨。
谭小玉的脸涨得通红,她实在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事。
都怪我不相信他,否则他早说出来了,又怎么会被人如此谩骂?
那人的下联和刘毅的一模一样,竟然会有这样的巧合!
“那人是个高手,听到了咱们说话。”
谭小玉这才明白过来。可是眼见那人的画舫离他们有好几丈,这得多高的功力才能听到啊?
但谭小玉已经没心情考虑这个问题了。她很生气,很愤怒,很想冲到那艘画舫上教训教训那个人。
“咱们教训教训他。”
“正有此意。你想怎么收拾他?”
“我听你的。”
刘毅屈指刮了下谭小玉挺直的鼻梁。
“诸位高兴得太早了吧!这副对联你们自己的人对出来了,算是你们得一分。再来一个!”
士子们万分不屑。
“再来十个你也对不出来!别在这打搅我们。快滚!”
“你们不出我可要出了。上联‘水唯善下方入海’,你们哪个能对?”
“呃……”
士子们再次哑火。
刘毅老神在在地举头望月。
“有没有人呐?”
士子们急了,纷纷划动画舫去找刚才给他们长脸的那个哥们。
“兄台,我们这次可就都靠你了。听那小子口音不是本地人,你可要给我们杭州士子争口气呀!”
那哥们也急啊。刚才那句还是从人家那里偷听的,现在你又让我拿什么去跟人家对啊?
于是他找了个很合适的理由。
“其实我也不是杭州人,我是蜀中人,所以说……”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那些地域之见的?一句话,兄台能答上来,这张票子就归你了。这可是宝通银庄的银票哦?”
啪,一百两银票被拍到了桌上。
士子们眼红。
“除了这位兄台,你们不管谁能对出来,这张票子就是他的。我文莽还就不信了,我们这么多人对不出一个对子。哼!”
结果他们这么多人就是没有把这个对子对出来。
士子们都觉得很没面子,尤其刘毅还淡淡地讥刺了他们几句,他们就更是受不了了。
“苏兄,你手里不是还有很多往年对联大会没对出来的对子吗?给他一个让他闭嘴!”
“可以是可以,只是在此之前,咱们是不是该问一问刚才那句的下联?”
“对啊!万一他也不知道,那咱们不就不丢人了吗?”
“咳!这位陈兄,请你注意一下你的措辞。”
“哦?哦。”
苏姓青年站在船头朝刘毅喊话。
“刚才那句你有下联吗?”
“你们对不出来?是不是?”
“额,是的。”
“对不出来扣一分,你们零分。”
士子们怒了。
“我们问你有没有下联!我们零分,你不也是零分?”
“下联自然是有的。你们想知道?”
“废话!”
“你们这是向人求教的态度吗?”
“你对出来再说话!”
“刚才那哥们呢?他也没对出来?”
那人尴尬极了。
“你要罗嗦到什么时候!”
“哼。下联‘山不矜高自及天’。送给你们。”
水唯善下方入海,山不矜高自及天。
士子们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就跟被人打了一样。
他们虽然对不出对子,却也能听懂对联的意思。
谭小玉的心情渐渐好转。
自家男人有本事,她的心情不好才是怪事。
士子们决定复仇。
“苏兄,该你上了!”
苏姓青年又向刘毅喊话。
“我这里还有一个对子,是去年对联大会没对出来的,你可敢一试?”
刘毅前世在大学里可是文学社的社长,哪会怕他?
“说吧。”
“听好了:壮士奋挥锥,报韩已落秦皇胆。”
士子们一听苏姓青年说出了这句,立马放下心来。
他们绝不相信刘毅能对出这句。
刘毅却忽然冷笑起来。
“大王烦藉著,荣汉终函项羽头。”
士子们大惊失色,这个刘毅还是不是人?对出来也就罢了,怎么能这么快的?
就连谭小玉都觉得有些离谱。
刘毅哼了一声。
“所以我看不起你们这些人。就是因为你们对于国家大事毫不关心,只知道崇拜那些诗人词人,对于历朝历代的能臣猛将却是一无所知。这副对联明明就在留侯张良庙前的楹柱上挂着,你们竟然都不知道,还好意思拿来考我。你们以为我跟你们一样吗!”
士子们被他这一番话说得瞠目结舌,羞愧无地。
谭小玉的心情却已好得简直不能再好了。
两人携手就要离去,忽听身后一声大叫:“说得好!”
两人听出这个声音就是偷听他们下联那人的声音,诧异转身。
那人不知何时竟已跳到岸上来了,就站在他们身后。
这份轻功实在是极高。
刘毅和谭小玉对这个人都没什么好感。刘毅还打量了他几眼,谭小玉却连看都懒得看他。
反正刘毅已经把这些人的脸都打了,她的气也出了,还管他是谁。
那人见刘毅光看他不说话,有些尴尬。
“这位仁兄说得好啊!”
“我刚才听见了。你不用再说一遍。有事吗?”
那人一口气堵在嗓子里,咳嗽了几声才顺过来气。
“咳,其实我是想知道你是谁,毕竟能说出那番话来的人可不多。”
“我叫刘毅。你呢?”
“我?我姓唐,在家中排行老二。你可以叫我唐二。”
唐二?
跟唐三有没有关系?
刘毅盯着唐二的脸,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些唐三的影子。
他失败了。
唐二相貌平平,跟唐三那妖孽般的容貌根本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果然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那么巧的事。
“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你了。还有什么事吗?”
“兄弟不要这么冷淡嘛。我是真心钦佩于你,想跟你交个朋友的。”
刘毅冷哼了一声。
“偷听我们说话,还用我们的答案去出风头的,难道不是你吗?”
唐二老脸一红。
“这个嘛,我就是一时兴起,对不住哈。”
他坦然承认,大方道歉,刘毅对他的印象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我观兄弟气宇不凡,与身边那位姑娘又是珠联璧合,不知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我们是海沙帮的。你呢?”
“我呀,我是……等等,你说你是海沙帮的?”
“对。怎么?”
“你们海沙帮有人欠我的钱没还。”
刘毅和谭小玉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笑意。
这怎么还碰见一个债主?
“是谁欠你的钱?”
“沙成象,你认识吗?”
刘毅目光一凝。
“他问你买的什么?”
“额……这个不太方便告诉你。就是两枚药丸。”
“那种药丸吃下去之后是不是会很快就麻痹经脉?”
唐二吃了一惊。
“你怎么知道的?”
刘毅的手已经握上了刀柄。
“因为他买那药丸就是给我吃的。”
唐二连忙后退。
“兄弟别冲动,把手放下来先。我不知道他买这药是用来害你的,否则我绝不会卖给他。”
刘毅冷笑。
“第一,当时的你就算知道他要用这药来害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卖给他。第二,就算你不害我,难道害别人就可以么?”
唐二一想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我把药卖给别人这件事本身只是一场交易,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只因我太过倒霉遇见了苦主,大不了赔偿你点东西就是了。
“别冲动别冲动。这样好了,沙成象欠我的钱我不要了成么?那可是好几百两呢……”
刘毅已经拔刀冲了过来。
唐二本来已经把刘毅的武功估计得很高了,此时一看刘毅出刀的架势,却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他。
格老子的,海沙帮哪里可能有这么厉害的高手?
这小子骗我。
但他自知理亏,也不愿意和刘毅动手,就飘身后退。
他的轻功极高,这轻轻的一退竟然退了有两丈远,马上就和刘毅拉开了距离。
刘毅是真的很想教训一顿这个卖毒药的家伙,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他侥幸未死还算好的,却肯定有不少人被这家伙的毒药害死了。
然而他腿上伤重,列子御风术就连一点都施展不出来,只好站住。
“你有本事别跑,来跟我对一招。”
唐二松了口气,幸亏这小子轻功不行,否则我今天还真讨不了好。
“算啦兄弟,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眼下的生活要紧嘛。沙成象那银子……”
“沙成象已经死了。”
唐二张大了嘴。
“是我杀的。”
唐二的嘴张得更大了。
“所以海沙帮没人欠你的钱,明白吗?”
唐二的嘴合住。
“明白。”
“所以我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要打你一顿的。”
“呃……”
唐二无语了,这人怎么这么轴呢?
“明白吗?”
“唔。”
唐二决定让让他。谁让人家差点死掉呢?
刘毅收起刀,挥挥手。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唐二灰溜溜地走了。
其实他还想问问刘毅怎么会没死的,但他没好意思张口。
谭小玉扯了扯刘毅的袖子。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这人差点毒死你,咱们追上去杀了他吧。”